第四十章 夢開始的地方
作者:玩蛇怪      更新:2020-11-01 19:59      字數:2365
  七人當天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躺在客廳的席子上睡著了。

  也就陳暮還清醒,連夜幫他們從劉元起那裏要來了幾床被子蓋上,早春天氣寒冷,不蓋被子容易著涼。

  當天晚上,涿縣下起了春雨,春雨貴如油,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竹屋上,劈裏啪啦作響。

  第二天早上,眾人爬起來,隻覺得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高度烈酒的酒勁屬實上頭。

  “這被子”

  眾人摸著身上的被子,互相對視,不知道是誰給蓋的。

  就在這個時候,陳暮端著熱湯進來,微笑說道:“大哥二哥三哥,公孫兄長德然兄長,早起喝碗湯。”

  “四弟,你幫我們蓋的被子嗎?”

  劉備從席子上爬起來。

  陳暮將熱湯放置在桌案上,回應道:“嗯,昨夜見兄長們喝多了,怕你們著涼。”

  “蕪湖。”

  簡雍伸著懶腰從房間裏出來,聞到了熱湯香味,睜大眼睛:“還有湯喝,子歸太貼心了,正好暖暖胃。”

  說罷很沒有規矩地去拿湯,大家都知道他什麽德行,也沒有在意。

  公孫瓚頗為感動。

  與人結交就是這樣,雙方都覺得舒服,那就能成為朋友。如果兩人都覺得不舒服,自然沒辦法往來。

  喝完熱湯,劉備總算是清醒過來,長舒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四弟的酒雖是好酒,卻也不能常喝啊,我昨夜也就喝了那麽三四碗,便覺得不省人事了。”

  “這酒若是可以拿來賣的話。”

  公孫瓚心裏一動。

  陳暮笑著說道:“公孫兄長若是喜歡這酒,我把酒方給你便是。”

  公孫瓚又驚又喜,說道:“這這怎麽能行呢。”

  “誒。”

  陳暮一臉毫不在意地回答:“公孫兄長是我大哥多年好友,那便也是我等兄弟,兄弟之間又有何妨。”

  用一個蒸餾酒酒方換一個將來奪取冀州時的工具人幫忙,這筆買賣怎麽看怎麽劃算。

  劉備笑著拍了拍公孫瓚的肩膀:“伯圭,你我兄弟那麽客套做什麽。”

  “玄德”

  公孫瓚感動不已,他為人聰明善編,看出了這酒的商業價值。

  北地寒冷,烏恒跟鮮卑都住在塞外草原,夏天的時候還好,到冬天的時候零下幾十度冰天雪地凍死人。

  所以北方胡人對於酒的需求量很大,幽州很多巨富就是靠跟胡人交易,用糧食酒水武器和胡人購買馬匹羊皮走南往北販賣發的家。

  如果能把這種高度酒賣給胡人的話,恐怕短時間內很快就能壟斷幽州的酒水交易產業,三五年內成為幽州首富都不是問題。

  不過他能看出來,劉備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人家當年織席販履說的是從事商業活動,早年經商,有商業頭腦。

  劉備那麽大方地把酒方給自己,這就是在把成為幽州首富的機會讓給自己,公孫瓚怎麽能不感動?

  多年好兄弟啊!

  公孫瓚在心裏感歎不已,這樣的生死兄弟,一輩子能有一個,也值了。

  “縣尊。”

  就在這個時候,屋外忽然有人喊道:“縣中有公務。”

  公孫瓚走出去,昨夜下過雨,道路有些泥濘,外麵是縣裏的賊曹吏來找他,可能是有什麽事情。

  “伯圭,我送送你。”

  劉備也跟了出來。

  公孫瓚撓撓頭,說道:“我其實是想出來打發了他,玄德剛剛回來,我應當多陪你兩日。”

  劉備笑著說道:“縣裏公務繁忙,我怎麽能耽擱伯圭的時間。剛好我也要去縣城看看,順道便陪你去一趟。”

  “那好吧。”

  既然劉備這麽說,公孫瓚也不堅持。

  關張陳三人出來,也跟著去。

  五人上馬奔向涿縣。

  到了涿縣門口,公孫瓚回了縣衙,劉關張陳四人則在縣城晃悠。

  一年沒回來,張飛感歎連連,雖不至於物是人非,但涿縣也有了些變化,走了些老麵孔,多了些新麵孔。

  “張大人,你回來了?”

  “老張,好久不見。”

  “翼德!”

  張飛是涿縣世代豪強,在街麵上賣豬肉,很多人都認識他。

  看到他回來,關係遠近地位高低不同,紛紛打招呼。

  之前說過,豪強也可以稱為大人,因此地位較低的小民稱呼張飛做大人。

  地位較高的就稱呼老張,關係較近的朋友就稱呼他為翼德。

  張飛一一回應,臉上露出追憶的神情。

  自己當年把祖產賣掉,離家出征,現在終於有了回來的一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衣錦還鄉,把賣掉祖產再買回來。

  劉備見他情緒略微低落,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翼德,是不是想家了?”

  張飛歎氣道:“俺的父母早亡,族中也沒什麽較近的親戚了,對家倒是不怎麽懷念。隻是想起我的祖產被我賣了,就有些對不起祖宗。”

  “這算什麽。”

  陳暮笑道:“等回了濟南,我有一百種辦法積累錢財,到時候三哥再把祖產買回來便是。”

  “好吧。”

  張飛想到將來還能把祖產買回來,而且似乎很有希望的樣子,心裏也充滿了動力。

  四人沿街走著,遠遠地就見到曾經張家宅院門口有人正等著。

  “這不是”

  劉備瞪大了眼睛,那兩人是蘇雙與張世平。

  蘇雙和張世平年約四十歲,高高瘦瘦,穿著寬大的長袍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

  看到是他們二人,四人下馬迎過去。

  “玄德。”

  蘇雙與張世平拱手施禮。

  劉備驚訝地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張世平笑著說道:“聽聞玄德歸來,我二人自然要迎接。”

  “可是”

  “請進。”

  不等他說話,蘇雙向裏麵一擺手,示意四人進門。

  劉關張三人都一頭霧水,隻有陳暮隱隱猜到了點什麽,頗為驚訝地看了眼二人。

  沒想到他們有如此精準的投資眼光,居然提前買下了張家祖宅,這怕是要學呂不韋奇貨可居。

  進門之後,張飛看著自己曾經住了多年的老宅,心中感慨萬千。

  自從父母走後,雖然家中奴仆甚多,但總覺得這個家少了點什麽,沒以往那般熱鬧。

  隻是賣了祖產,去建功立業,談不上難以割舍,就單純地隻是覺得自己不孝,沒有留住祖業而已。

  卻在這個時候,張世平拿出一疊地契,遞到張飛的麵前笑道:“張將軍,物歸原主。”

  “這”

  張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劉備也有點發蒙。

  唯有陳暮眼疾手快,幫張飛接過地契,拱手道:“多謝二位。”

  “四弟,這是人家”

  劉備還想說什麽。

  陳暮卻笑了笑,回應道:“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當初我等從涿縣起兵,就是二位資助我等,恩情大義,銘記於心。如今我大哥已是濟南相,一地太守,以後二位若來濟南做生意,我大哥必鼎力支持,給予方便之門。”

  蘇雙張世平是中山國的馬商,他們這麽做的目的也很簡單,一來巴結劉備這個新興權貴,二來以後劉備繼續升官,他們就能夠得到官府的政策扶持,繼續擴大自己的生意。

  聽到陳暮的話,大喜道:“那就一切拜托給玄德了。”

  劉備心中嘀咕,但既然陳暮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最後也就沒有堅持,讓張飛收下了地契。

  陳暮則早就有所打算。

  作為學經濟出身,他深刻認識到商業的重要性,國家想要富強,就必須要發展經濟,那麽扶持商業,在所難免。

  古時很多朝代都重農抑商,最終都在一次次的土地兼並當中滅亡,唯獨宋朝在土地兼並同樣嚴重,國家卻十分富裕,原因就在於商業的大力發展。

  陳暮作為經濟學人才,怎麽可能繼續走重農抑商這樣隻想維穩,不想發展的老路?

  因此將來對商業大刀闊斧的改革,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幾人進入屋內廳堂。

  張飛指著不遠處的一張席子大笑道:“哈哈哈,大哥二哥四弟,你們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在這裏商討是留在幽州討伐黃巾,還是去冀州跟著盧將軍。”

  劉備露出緬懷的神情,說道:“是啊,那個時候四弟一席話語,讓我茅塞頓開,撥雲見日。”

  關羽也笑道:“也就是在這裏,我們四人結義生死,立下誓言。”

  嗯,我跟張飛一直在“俺也一樣”來著。

  陳暮心中腹誹,嘴上說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了一年了,不知道那桃園怎麽樣了?”

  張飛一拍腦門:“是啊,我的莊園。”

  張世平笑道:“張將軍放心,我時常派人打理。現在正是二月春,挑花也馬上就要盛開了吧。”

  “走走走,去看看。”

  張飛興奮無比,拉著劉備的手就往桃園方向去。

  東漢豪強的土地一般分為三種,一種是城內的大宅院,二種是城外的莊園,三種是散落在全縣的田土。

  桃園就是張飛的莊園,位置就在城外。

  六人騎馬過去,隻見莊園門大開,張世平和蘇雙的仆人已經在門口等候,還未走近,四溢的桃花清香就已經迎麵而來。

  現在是二月中旬,桃樹開花要等到三月初,雖然現在還沒開花,但已是枝葉翠綠,花骨朵含苞待放。

  六人走進去,清風吹拂,暖暖的陽光灑落下來,桃樹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

  一望無際的桃樹海洋裏,隱隱能看到中央的空地。

  “我回來了,我的桃園。”

  張飛張開雙臂,站在桃樹下仰頭望天。

  劉備關羽陳暮跟在身後,三人都能體會到張飛激動的心情。

  還記得去年此時,兄弟四人便在這裏秣兵曆馬,在涿縣招募了鄉勇之後,在桃園開了數次宴會,當時歌酒舞宴,好不熱鬧。

  如今雖然很多人埋骨它鄉,但曾經的回憶曆曆在目,讓人回想起來,總覺得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陳暮朗聲道:“既回了桃園,豈能不飲酒唱歌跳舞?”

  “對。”

  劉備眼睛一亮,看向張世平蘇雙道:“二位,有鼓有琴有酒否?”

  蘇雙含笑道:“早已準備。”

  說著拍拍手。

  仆人們抬上了一缸缸的美酒,兩隻大鼓,一架古琴以及數張草席,擺放在桃園中央的空地上。

  清風吹拂,桃葉打著旋兒落下,半開半閉的花瓣隨風飄揚,花蕊中溢出淡淡清香。

  “二弟三弟四弟,你們還記得那年我們在桃園結義時,一起說過的話嗎?”

  劉備閉著眼睛,站在鼓前,回憶起去年出征時,眾人立下的豪言壯誌。

  “記得!”

  三人齊齊回應。

  “咚!”

  劉備打在了鼓上,高聲道:“桃園共結義,論兵扶社稷。”

  “嗡!”

  關羽揮舞大刀,發出輕鳴脆響:“美景容易別,韶華更難留。”

  “叮!”

  張飛敲打了一聲銅鍾,低吟道:“一身報國誌,飛馬陣前馳。”

  “噌!”

  陳暮輕彈古琴,揚聲唱:“將軍百戰死,青史萬年流。”

  刹那間,好似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鼓聲鍾聲琴聲乃至虎虎生風的舞刀聲頓時撞在了一起,爆發出激烈的碰撞。

  馬蹄揚塵飛變色,冷風呼嘯繞長戈。

  密集的鼓聲作響,銅鍾大呂,夾雜著琴聲中略帶了肅殺之氣,像是浩瀚的海水不斷衝刷著海岸,波濤連綿不絕,一次又一次地奔湧而來。

  連續數次高昂的節奏後,急促的鼓聲漸漸放緩,鍾聲悠悠飄蕩,琴聲獨奏,似惋惜,似悲鳴,似落幕。

  高昂之後便是低沉。

  鼓聲輕點,宛若英雄遲暮。

  鍾聲哀鳴,似年華已老。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滿庭的桃花在風中搖曳,花瓣片片飛舞。

  關羽舞至最後,像是精疲力竭,駐刀屹立,緩緩倒下。

  鼓聲斷,鍾聲絕,刀槍止。

  “噌!”

  隨著最後一聲淒厲的琴鳴,一曲結束。

  餘音,隨風而去。

  暮歌,悠悠泛止。

  傍晚夕陽,絢爛的晚霞遮蔽了夜空。

  夜幕升起,繁星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