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人心叵測
作者:玩蛇怪      更新:2020-10-05 21:55      字數:2332
  夜晚,王允與楊奇商量好了細節,就在書信的末尾寫上了蒲陰陳氏這四個大字。

  並且寫好了奏折,第二日清晨就派遣信得過的家臣送入洛陽。

  王允被征召為豫州刺史,他也征辟了名士尚爽和孔融擔任從事,他們三人也是老朋友了。

  第二天早上,孔融注意到王允臉色不太好看,熬了黑眼圈,不由奇怪問道:“子師,昨夜沒休息好嗎?”

  王允心道還不是為了你們操碎了心?

  昨天拿到的那封書信內容可是嚇了他一跳,原來這是張讓賓客與黃巾軍高層之間的來往書信,裏麵涉及到了很多關於太平道的隱秘之事。

  信件內容也很簡單,其實就是豫州和冀州各地信奉太平道的信徒名單。

  張角發動黃巾起義之前,太平道在全國上下的信徒無數,觸角甚至伸入宮廷裏,很多達官貴人都是他們的信徒。

  而能夠寫進這些信徒名單裏的人,身份都是非同一般,有些是當地豪門望族,有的是各地名士,有的是朝中的宦官,還有的是天下各地官員,甚至連益州的太平道官員信徒都有。

  其中魯國孔家居然也有太平道的弟子。

  為此王允和楊奇昨天商量了一夜,挑挑撿撿,把該刪去的和該留下的做了分析,這才寫好奏折上報,準備扳倒張讓。

  也許有人會奇怪,單憑王允的一封奏折,無憑無據,怎麽能扳倒張讓?

  但事實上在太平道起義之前,這個宗教雖然沒有受到朝廷官方承認,卻也沒有被朝廷打壓,屬於正統宗教,民眾允許自由信仰。

  皇宮裏很多宦官宮女,就是太平道的信徒,像馬元義聯絡的中常侍宦官封諝、徐奉就是張角的人,這些在《後漢書》當中都有記載,漢靈帝自己也知道。

  所以在原本曆史上,王允的奏折本來就是無憑無據,僅僅隻是張讓的賓客在書信裏的確聊了一些關於這方麵的事情而已。

  王允查了半天,也隻是懷疑張讓與黃巾有牽連,沒有真憑實據。

  畢竟漢靈帝不是傻子。

  如果王允真的拿到了張讓與太平道有瓜葛的確鑿證據,確定張讓被太平道控製,是黃巾的人。即便張讓再受寵,這種威脅到皇權與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漢靈帝再傻也不會包庇,早就把張讓拉出去砍了。

  因此可以預見,王允的奏折,也隻能是捕風捉影的事,不能算有實質的東西。

  不過信上的內容全都是真的,經得起推敲。

  漢靈帝隻需要在名錄上隨便找一家查下去,查他們以前是不是太平道信徒,百分百就能查出貓膩,驗證這封信件的真偽。

  因此實際上這些信件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信的人是張讓的賓客,是張讓親近之人在與黃巾聯絡。

  如此自然就能牽扯到張讓的頭上,讓漢靈帝對張讓起猜忌之心。

  但這些話偏偏沒辦法去和孔融說,總不能告訴他,你們孔家也有太平道的二五仔吧。

  王允隻得敷衍道:“嗯,昨夜觀書看到深夜。”

  孔融佩服道:“子師真是我輩楷模,即便是行軍打仗,也不忘了看書。”

  王允懶得接他的茬,孔融這個人太正直,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在哪裏,太正直的人走不了多遠。

  這次計劃王允本來可以借別人的手做,比如將書信交給楊家,讓楊賜來幹這事。

  反正楊賜是帝師,也曾經與宦官對著幹過,哪怕是劉宏也拿他沒辦法。

  但王允卻覺得這是一個攫取聲望的好機會,如果扳倒了張讓,他立即就能名滿天下,成為海內皆知的清流名士。

  即便沒有扳倒張讓,有幫助各大世家豪門刪減名錄的人情在,朝廷很多官員也必然會保他一命。

  如此讓他名聲大噪的機會,王允又怎麽可能錯過?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青史記載,此次事件過後,王允雖然沒有扳倒張讓,使得張讓數次陷害他,將他多次下獄。

  但每次他下獄,無數官員就會爭相救他,如楊賜、袁隗、何進、張溫都曾經出過手,甚至聯名拯救他出獄,保住了他的性命後來董卓進京,拜他為司徒,也是看重了他的名望。

  由此可見,這次事件給了他受益不小。

  至於陳暮?

  那隻是順帶的事情而已。

  蒲陰陳氏有沒有人信奉太平道王允不知道,這不是他關注的重點。

  重點是隻需要給天子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就能把一個沒有任何背景和名望的功勞競爭者打入地獄。

  一個家族當中有太平道信徒的人,這樣的人還能繼續重用?

  就算沒有罷官,也得調去其它地方。

  而且這個手法無疑非常高明,成功率極高。

  畢竟書信的內容是真的,那麽書信上的名錄肯定也是真的。

  漢靈帝隨便查一家,就能查到事實依據,查十家,就有十家,那麽到第十一家上,還需要去查證嗎?

  這就相當於一百顆珍珠當中,隻有一顆是假的。確定了前麵九十九顆的真的,最後那一顆是不是假的,也不重要了。

  說慌的最高境界,就是99是真話,隻有1是假話。

  所以王允之計,無疑非常狠毒,幾乎可以說是斷掉了陳暮的官路,讓他失去了在豫州戰場所有能攬到的戰功。

  當然,也許有天真的孩子會問,他們兩人之間無冤無仇,王允為什麽要這麽做?

  然而對於提出這樣問題的孩子,哪怕是現在隻有十七歲的陳暮,也隻能回答一句,世間的險惡,你還不懂。

  一個人賺了錢,回到家鄉,家鄉的父老鄉親不是熱烈歡迎,而是各種上門借錢,借了錢還不還,如果不借還要戳你的脊梁骨,說你忘本,眼紅你發了財。

  一個人在公司幹出了業績,受到上司的表揚,同事之間表麵恭喜,背地裏巴不得你死。

  有些人心底善良,可仍舊不免偶爾泛出的惡毒念頭。

  有些人本就是豺狼,在他們眼裏,錯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靠奮鬥和努力獲得財富的人,憑什麽他們就有錢了,憑什麽他們不把錢給我?

  這世上的人無數,人心也最難猜測。

  陳暮無權無勢,在長社有大功勞,在西華也有提出意見,被皇甫嵩采納,從而大破彭脫的功績。

  這樣的人,那些世家怎麽可能不會眼紅?

  怎麽可能會不想著把他擠走,獨自霸占他的功勞?

  人心叵測,陰暗複雜。

  沒人弄得懂人心,世事也總是這般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