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之地 第五章 暮光酒館
作者:憶一簾舊夢      更新:2020-09-15 04:04      字數:4336
  五天後,躺在床上的杜軒終於醒了過來。渾身的痛楚,提醒著他,自己還活著。

  杜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四處打量了一下,破舊的床榻,低矮的屋簷,殘破的紙窗呼呼漏風,隻有一旁的書桌還算有點樣子。陣陣濃鬱的藥味傳來,茶桌上正在熬著一副藥材,杜軒慶幸自己,還好沒有失去嗅覺。

  杜軒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驚醒了守護在一旁的一位婦人。

  隻見那名婦人,頭上紮著一個雜花頭飾,濃密的秀發幹練的盤在頭上。媚眼紅唇,長長的睫毛好似舞動的少女,挺翹的鼻梁訴說著撫媚妖嬈,白皙的臉上抹著幾縷灰塵,仟嫩的耳垂帶著一個淚滴狀的白玉寶石。披著一件碎花圍裙,身著一身棉麻衣裳,好一個勾魂奪魂的美人兒!

  杜軒這才發現身邊的人兒,此時已臨近深秋,即便是在屋內,也有些微微發涼。那婦人的一雙玉手正在鋪蓋之下,杜軒的肚皮上暖手,指甲調皮的劃過,稍微有些癢癢。

  見杜軒醒來婦人這才抽出雙手。

  “玲兒姐咳,咳!”

  杜軒剛想說話,突然一陣氣喘,想起斷裂的肋骨,大概是刺穿了肺葉。

  “唉,躺好,別說話!剛敷好的藥,別動。”

  聲音溫柔似水,俏人的臉上露出思思擔憂。

  杜軒這才調整靈力,昏迷狀態下靈力無主,內息混亂。運轉兩個周天後,亂竄的靈力才得以平複下來。

  放逐之地的人族功法,取百家之長,雖然境界不變,但許多功法得自於各族,或換或搶,人族自創功法僅有少數。就拿流傳最廣的軍中搏殺術——大荒經來說,就是在無主之地的一處殘崖斷壁之上發現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放逐之地人族起步最晚,又是流民,況且人族壽命最短,加上年年戰亂。往往今天的天之驕子,明天就死在了戰場之上,因此自創功法十分的艱難。

  人族修士的修為大致分為鍛體,靈引,四象,天府,三垣,虛神,鵲橋,人王,聖賢,九大境界。至於傳說的真神境,不朽境等,放逐之地根本不存在,人們有隻在一些古籍中才能發現隻言片語,並不能斷定其是否真實存在。

  鍛體大致分為九段,從一到九,這個階級修士們錘煉己身,打磨筋骨。到九段之後,修士的身體會經曆一次從內到外的大洗禮,脫胎換骨,褪去凡體,從而成為真正的修士,此時的修士已經有了千斤之力,能力劈巨石,斬斷河流。

  靈引,也就是引天地靈氣入體,流至四肢百骸,從而使修士可以使用天地之偉力。此時的修士已經可以開始修習各種功法,這才算是正式踏入了修行界。靈引也分三階,分別是:初窺,固元和抱守。作為獵人工會的六級獵人,杜軒的修為處於抱守境。

  四象,是指靈能匯聚成河後,修士借助靈能靈壓在丹田開辟一片小世界,出現天地和東南西北四象。

  天府,這個境界的修士,開始在小世界和紫府中創造出世間萬物,亭台閣宇或山河流脈,自成一方世界,所以稱之為天府。

  至於後麵的幾個境界,杜軒也知之甚少,不能形成係統認知。

  身為靈引境的修士,杜軒早就可以做到神識內窺,一圈靈力流轉下來,杜軒對於身體的損傷,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

  三根肋骨以及腿骨折斷,肺葉被刺穿,小腿肉潰爛,並且失去知覺。背後嚴重燒傷,胸前也有部分傷痕,手骨錯位。好在從他記事起,這具身體就有著異於常人的恢複能力,不管受到怎樣的創傷,隻要攝取足夠的養分,總歸能夠恢複過來。

  忽然,流向心髒的靈力跟杜軒失去了聯係,杜軒再次調動所剩不多靈力前往探查,這次的靈力,也同樣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

  杜軒大驚,心髒是修士的要害,關乎著靈力運轉,功法運行。於是連忙聚集神識,探查心髒位置。隻見杜軒的心髒處,有一處灰色區域,雖然不大,但也占據了心髒的三分之二大小,流往心髒的靈能全部被其吸收。同時,那處灰影好像還在吞噬其他各處的能量。

  杜軒這才想起,當時拔出神明花的時候,有一片灰色陰影順著手臂靜脈竄到了自己體內。但杜軒也不知道這灰色的東西是什麽,應該不是毒物,如果是毒物的話,昏迷的這五天,自己早就死了。玲兒姐她們應該也沒有發現,既然這樣,杜軒也不願意說出來徒增她們的擔憂,隻好暫時擱置。

  隨後杜軒向玲兒姐問起了後來的事,原來杜軒昏迷後,是城衛軍將他送了回來,好在城主府的人出手,幫他吊住了性命,同時命人送來傷藥。是二姐徐青青給他接骨療傷,昏迷的這五天,玲兒姐一直都守在這裏。

  後來,呂震拿走了神明花,魏家得到了炎魔的屍體,魏胖子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於是將城主的懸賞讓給了杜軒,算作補償。臨走時,還給他留了一張紙條。

  杜軒掙紮著坐了起來,玲兒姐連忙幫他扶好,依靠在床頭。

  “小白,別亂動,你呀,總是不讓姐姐省心,來,把藥喝了。”玲兒姐憐惜的撫摸著杜軒的額頭,端來一碗熬好的藥材。

  苦澀的藥味入口,胸腹中一陣涼意,傷口處陣陣酥麻。杜軒開始懊惱,為什麽自己的味覺如此靈敏。

  “乖乖吃藥,再休息幾天,用不了多久又可以出去闖禍了。”玲兒姐輕輕地刮了一下杜軒的鼻頭。

  望著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十歲的玲兒姐,杜軒回憶起了當年。

  那年,杜軒剛滿七歲,遭遇災禍被三川城林家毒瞎了一隻眼睛,雨後的巷子裏,隻有杜軒躺在那裏垂死掙紮,無人問津。那時,雖是初春,卻格外的涼。

  那年,同樣遭受打擊,蓬頭垢麵的玲兒姐路過,收留了他,從此兩人相依為命,相互依靠。這些年來,玲兒姐像是姐姐一樣照顧他,但更多的時候卻像是一個娘。

  “嗯”

  盡管杜軒已經十六歲了,按照西蠻的風俗,早就算成年了,但在玲兒姐麵前卻依然乖巧。

  “好了,你好好休息,姐姐出去看一下酒館生意,免得你二姐她們,把姐的金主們給吃了。”玲兒姐掩了掩杜軒的被子,端著藥罐離開,木質的地板咯吱作響。

  西蠻之地,多慷慨悲歌,大多數的傭兵獵人,販夫走卒們會經常光顧各大酒館,選擇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玲兒姐釀的一手好酒,與城中的其他酒館不同,玲兒姐釀酒用的是高粱大米,賣的是酒厚醇香的水酒,越陳越香。而城中的其他各大酒館,賣的大多卻是勾兌的雜酒。因此玲兒姐的生意一直不錯。

  又因為酒館位處三川城的邊緣,與無主之地遙遙相對,視野遼闊,常能看到日出日落。於是早年的玲兒姐揮筆研墨,寫下了歪歪扭扭的四個大字——暮光酒館。

  這些年來,杜軒閑暇的時候,時常在酒管內幫忙,但大多是刷刷盤子洗洗碗之類的雜活,用玲兒姐的話來說,男兒應當誌在四方,而不是堂前廳後。於是常常拉著他,教他釀酒,並時常叮囑他學好釀酒,繼承家業。

  跟玲兒姐不同,二姐徐青青是個標準的宅女,時常窩在房間裏研究藥方,將常會一個月也不出門。雖然醫術高明,但也時常“治死”個把人。因此,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少有人願意請她看病。後來發現杜軒那異於常人的恢複能力後,就隔三差五的跑來找杜軒實驗新藥,或威逼或利誘。

  “這應該不是二姐的藥”

  摸著身上像毒藥一樣發黑刺痛的藥膏,杜軒默默的安慰著自己。

  窗外,秋葉劃過,一抹晚霞灑在地上,屬於玲兒姐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一刻,難得的寧靜。杜軒緩緩的閉上眼睛,默默運轉大荒經。

  大荒經,是人族的一位人王,在無主之地的一處殘崖斷壁上得到,雖然是殘篇,但經過曆代的人族高手們的完善,卻意外的適合人族修行。

  在西蠻,大荒經屬於基礎功法,低級功法,推廣於全軍。共分四篇,對應修士的前四個境界,記錄有經文少量戰技。修士們每晉一級,都可以在城中領取相對應的篇幅。因此杜軒手中分別有鍛體篇和靈引篇。

  杜軒運轉大荒經,體內靈氣循行十二經脈一周,隨後沉於丹田。而後沿任督二脈循行,再送往體內的三百六十一處穴位,完成一次大周天。此時體內的靈氣稍微凝實了一點,身上的傷勢也有所好轉。杜軒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施展大荒經。

  不知道是不是杜軒的錯覺,大荒經運行時,心髒處的灰色區域似乎活了過來,隻是非常的微弱。於是杜軒再次運行大荒經,神識緊緊的盯著灰色區域。果然,那片灰色是活的,就像是跟隨杜軒一起修行一樣。

  再三實驗後,杜軒得出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片灰色居然會自主運行功法,而且運行的好像就是大荒經!隻是運行的法門跟杜軒的有不少區別。

  冷靜下來的杜軒,嚐試著運行灰色區域的大荒經,平日裏運行無阻的功法,現在卻顯得十分艱難。經脈通道不夠寬敞,各大穴道中似乎也充滿了汙穢。僅僅是運行了一半,杜軒就有了一些力竭的感覺,額頭上冒出絲絲汗珠。

  咬著牙運行了一個大周天,杜軒渾身已經被汗水打濕,部分剛剛愈合的傷口也被再次撕裂,無力的癱倒在床上。這時,杜軒體內的一些雜質順著毛孔和傷口流了出來,杜軒忽然覺得清爽起來,索性再次運行大荒經。

  果然,這次比第一次運轉要順暢一些,雖然還有許多阻塞和雜質,但比之前要好了很多。杜軒大喜,接連運轉了三個大周天。更多的雜質和淤血被排除體外,薄薄的一層汙垢把杜軒染成了黑紅色。

  排出汙垢後,全身上下,說不出的清爽,仿佛每個毛孔都在呼吸,引靈入體的速度更是之前的數倍不止。更為重要的是,之前折斷的骨頭,此時已經有了愈合的跡象。原本需要幾十天才能接續的腿筋,在靈力衝擊下,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肉芽,想來不久就可以下地了。

  修行不知年月,突然一陣眩暈感襲來,杜軒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五天沒有吃飯了,加上運行功法,耗盡了體力。雖然有靈氣支撐,但是長時間的修行,已經讓這具身體達到了極限。

  “吱呀~”

  恰在這時,一位白衣少女手裏托著剛熬好的藥水,推開了杜軒的房門。來人正是暮光酒館的老二,徐青青。

  見來人是二姐後,杜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沉沉昏睡過去。

  “小白!小白!你怎麽了?!你別死啊,你死了誰給我試藥啊?!”

  昏迷中的杜軒,隱約間聽到,藥罐倒地的碎裂聲,二姐的驚呼聲,玲兒姐的責罵聲,似乎還有三姐噸噸噸的喝酒聲

  一夜無話,杜軒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杜軒來到了一個詭異的地方,哪裏四周是一片蒙蒙的灰暗,看不到盡頭。

  這裏沒有光亮,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也沒有方向。他就這樣漫無目的飄呀飄呀,直到很久以後,虛空中出現了三個像是古代文字一樣的金色符文攔住了他。那金字歪歪扭扭,一會又變成了三個金色的小人,抬手便朝杜軒打來。

  這三個小人兒用的還是杜軒從未見過的體術,又各自不同。夢裏的杜軒沒有知覺,不受控製,同時也不能還手。即便這樣,杜軒還是感覺到了渾身的酸痛。

  直到第二天清晨,杜軒才悠悠醒轉,昨天夜裏,被三個小人整整毆打了一夜。杜軒稍微活動了一下酸脹的四肢,驚訝的發現昨天的傷口竟然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吃驚之餘,杜軒對灰色區域也有了一些忌憚,人對於未知,總是充滿了想象和恐懼。

  休息片刻後,杜軒轉頭發現邊上的早點,一旁還有魏胖留下的字條。吃罷早點,杜軒拾起打開魏胖的字條。

  字條上麵隻有一副簡單的地圖,上麵標注著三川城內的一處府邸。地圖下麵還有一行大字,全篇隻有簡單的一句話:

  “大爺~來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