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雜色號衣的應該是太平天國的兵將，而頭戴紅笠軍帽的應該是南明軍隊的兵將戰魂，紅笠軍帽這種明軍製式裝備左丘還是認得出來的。

  在顯露出來的戰魂中南明軍隊和太平天國的兵將大約有三分之二左右，剩餘的是一些穿著粗布爛衫，拿著菜刀鐵錘的百姓模樣戰魂，它們應該是被卷入戰火的平民百姓，臨死前憑借著一腔血勇殺意戰意蛻變為猛鬼戰魂。

  這些戰魂除了身體有些虛幻外，那猙獰的麵孔，猩紅的雙眼，殘破但殺氣肆意的兵器，簡直和曆史上記載的那些血海翻滾，屍山摸爬的百戰精銳沒有任何分別，或者說這些熬過了十八層地獄酷刑，再次爬回人間，向所有生者複仇的亡靈本就是從曆史中走出的軍隊。

  茅山弟子遵照鶴右的命令向內收縮陣型，小心翼翼地朝中央靈隱寺眾僧靠近。

  左丘三人因為一開始的站位不好，所以現在他們成了直麵戰魂的最外側防線，左丘成了頂在前方的人位，一眉在他的左側身後，四目還是在地位。

  白骨劍從右手袖子中飛出，懸浮在左丘身前，這些戰魂都是魂體，既沒有肉身，也沒有精血，血海劍對它們排不上大用場，而白骨劍能吞噬魂魄，克製魂體，正是對付這些戰魂的利器。

  還有雷法，雷法也是陰鬼僵屍這些陰邪之物的克星，左丘右手掐出‘五雷訣’，五行之氣在胸腹之中交匯摩擦，絲絲電光從中浮現，他右手還拿著三張‘五雷符’，時刻準備迎戰對麵的惡鬼戰魂。

  突然，對麵傳來此起彼伏，宛如獸吼的咆哮，正對著茅山的戰魂陣中豎起一杆方形大纛（讀到）旗，殘破如朽革，赤底黑字，紅白火紋為邊，忽略旗麵上大大小小的破洞，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三個繁體隸字的‘督師史’。

  大纛赤色旗麵鮮豔如血，隱約間有一種流動的質感，仿佛隨時都會有鮮血從旗身上流下。

  旗麵隨風舞動，黑色的殘破大字猶如百戰餘生的勇士，似乎要從旗麵上飛撲而出，再戰沙場。

  道佛聯盟的修士看到這麵纛旗後隱隱有些騷亂，這些道佛修士雖然常年居於寺觀，但也不是不學無術之人，誰都知道江左鬼蜮裏的惡鬼戰魂是金陵一帶曆年戰死兵卒所化，當他們看到‘督師史’這三個字的時候，心中已經大概猜到這是誰的大纛。

  江左鬼蜮成型於明末清初，這二百多年間金陵一帶姓史的名人或許有很多，可是前麵敢以督師為號的隻有那位以一己之力孤撐殘局，力矢孤忠，最終以死殉國的南明兵部尚書史可法！

  先不管這位抗清名將的才具如何，如果他殉國身死之時真的戰意猶存，心懷家國之恨化作惡鬼戰魂，像他這樣讀書明理，死前為龍氣庇佑的當朝高官化為惡鬼戰魂時起步差不多就能摸到鬼王之境，然後又在江左鬼蜮中潛修二百多年後，這就是一個板上釘釘的，堪比煉神頂峰的鬼王。

  而且是靈智清明，可以指揮麾下無數戰魂，結陣而戰的鬼王，這種配置基本上就是給張道衝配上了以萬計數的修士大軍。

  “收心斂氣，立起大纛的不是史可法，這些戰魂中也沒有鬼王，都鎮定！”

  張道衝的傳音讓修士鎮定下來，左丘的視線越過密密麻麻的戰魂，看到纛旗之下的戰魂後才鬆了一口氣。

  站在旗下的戰魂是一個身高兩米多，體形魁梧的重甲大將，並不是史書中記載的短小精悍，膚色黝黑的史可法。

  一聲淒厲、蒼涼的嘶吼壓過了眾多戰魂的咆哮從纛旗下的重甲大將口中喊出，如同狼王指揮狼群圍獵似得，嘶吼聲中無數戰魂潮水一般向著修士飛馳而來，並在前進的過程中自然地組成了鋒矢陣，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無滯澀阻塞，就像百川匯聚，東流到海一般自然。

  軍旗振烈，無數到血光從旗身上飛入戰魂體內，這些戰魂仿佛吃了興奮劑一般體形暴漲近一尺，猩紅的眼睛也變得更加明亮。

  在戰魂衝鋒的同時，灰霧也隨之向前擴散，並且變得更加濃厚。

  “所有人，靈符、法器，攻擊！”

  就在戰魂開始咆哮的同時，張道衝的命令也傳達下來，雖然神識傳音傳來的隻是一段信息，可是左丘還是從張道衝的話裏感到了一種決絕的殺意。

  在命令下達的一瞬間，所有修士同時出手，各式靈符、種種法器一齊砸向衝鋒而來的戰魂。

  鋒矢陣全部由重甲利刃，渾身冒著黑煙的魁梧戰魂組成，鋒矢陣後麵還跟著手持火器、弓箭的，遠距離攻擊的戰魂方陣。

  麵對迎麵而來的靈符、法器，重甲戰魂的陣型紋絲不動，它們揮動兵刃，抵擋攻擊，有實體的法器容易格擋，可各式靈符打出的火焰、雷光、冰霜之類的能量攻擊不好防禦，隻能用魂體硬抗。

  一瞬間，鋒矢陣箭頭位置的戰魂就全部泯滅在靈符的集火之下，可幾乎就在同時，後麵的戰魂便把空缺填補上了。

  而且不光是戰魂有損傷，茅山弟子也有傷亡。

  戰魂們的兵刃都是鬼氣魂力凝結而成的，其中似乎還夾雜著陰寒如冰的死氣殺意，不僅極為克製修士真元，對真元護罩的穿透性極強，而且入體之後便能凍結經脈，僵硬肌體，擾亂真元運轉，極為惡心。

  在鋒矢陣衝鋒的同時，後麵的火槍弓箭方陣也在瘋狂輸出，魂力凝結而成的長箭鉛彈密密麻麻，如雨水一般射向修士。

  箭雨之下，很多茅山弟子都受了傷，還有一個倒黴蛋直接被刺穿頭顱，命喪當場。

  左丘右手將‘五雷符’激活，但電光並沒有射出，而是盤旋在左丘手上，箭雨襲來，他左手向前一伸，電光化作細絲，交錯重疊成一麵雷電之網擋在了身體的斜上方。

  網眼隻有小指指甲蓋一半大的雷網將長箭、鉛彈全部擋住，陰森鬼氣在熾熱雷電的炙烤下化作黑煙消失不見。

  左丘心念一動，白骨劍如閃電一般飛馳而出，一具揮刀格擋法器的戰魂雙臂高舉，腋下、胸腹破綻盡露，白骨劍趁勢刺擊戰魂左腋下。

  “錚……”

  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白骨劍被戰魂身上的重甲彈開了。

  左丘左手劍訣一指，神識蜂擁而出，白骨劍與戰魂保持著水平飛行，劍身毫光微放，趁著戰魂還沒來得及回防，再次刺向戰魂。

  這次白骨劍勢如破竹，一舉刺穿重甲，從戰魂的左腋下刺入，右腋下鑽出。

  戰魂突遭重創，衝鋒的腳步猛然停滯，無數黑煙從拳頭大小的傷口中飛出，被白骨劍一點不剩全部吞噬殆盡。

  黑煙之中還夾雜著一絲赤紅色的流光，白骨劍吞噬赤紅流光之後，突然變得亢奮起來，劍體微微顫動，發出細嘶劍鳴之聲，就像三秒男吃了西地那芬一樣，突然生猛起來。

  戰魂本就是惡鬼之中至凶至戾的存在，凡是戰魂都有晉升為鬼王的潛力，凡是死後化為戰魂者，生前必是多年沙場廝殺，血戰而死的勇士，意誌精神更是被磨煉的堅韌無比，所以每一具戰魂不僅有厚重充沛的魂力，更有百戰不滅，縱死不休的戰意。

  這些都是‘白骨噬魂劍’的大補之物，隻吞噬了一具戰魂，就已經讓白骨劍損傷的靈性修複大半，若是把所有的戰魂全部吞噬，估計能把白骨劍撐到爆炸。

  戰魂和修士們相隔不過百餘米，而戰魂本就是聚散不定的魂體，既沒有重量，也不怎麽受重力的限製，這一百多米的距離對於它們而言幾乎是不存在的，一轉眼，鋒矢陣的箭頭便出現在茅山修士們的麵前。

  從戰魂們開始咆哮，到它們衝鋒而來，期間隻過了十秒左右，茅山中有一半的修士還沒反應過來，戰鬥便進入了短兵相接。

  在戰魂衝鋒時，雖然幾乎所有修士都打出了一輪攻擊，也殺死了不少戰魂，光是茅山這邊就殺死了近二十具戰魂，可和龐大的戰魂數量一比又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三股巨大的黑色鋒矢以決死衝鋒的氣勢撞擊在大三才陣上，就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不同是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會散開，而無情戰魂組成的鋒矢陣不會。

  一個手持大刀的戰魂突進到左丘身前，猩紅的鬼火中蘊含著暴虐的殺意，冰冷的鋒刃寒意逼人，此時左丘也顧不得去管別人怎麽戰鬥了。

  他召回白骨劍，擋住迎麵劈下的厚重大刀，左右兩側的一眉和四目也同時出手幫他擋住了側麵的攻擊。

  左丘胸腹提氣，五行之氣相生相克化作紅色火行雷光，雷光在經脈中飛速穿行，瞬息而至掌心。

  左手向前伸出，五指張開，紅色雷光洶湧而出，瞬間穿透左丘三人防區內的所有戰魂。

  熾熱的雷光擊散了戰魂重甲，露出了戰魂由黑色霧體聚合而成的身軀。

  白骨劍崩開大刀，順勢飛過戰魂手臂右側，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刺入它的身軀。

  一息過後，手持大刀的戰魂已經被白骨劍全部吞噬，靈性完全恢複的法劍如蛟龍暢遊深海一般，將剩下五具重甲破損的戰魂一一吞噬。

  可是還沒等左丘他們鬆口氣，後麵的戰魂立刻又撲了上來，根本不給他們回氣休息的空隙。

  此時灰霧也已經再次匯集起來，而且變得更加厚重陰沉，甚至有一些凝結成雲的跡象了，身處灰霧之中的戰魂更是力量大增，至少為戰魂增加了三成的力量。

  “嗯？！”

  左丘裸露在外，沒有衣物覆蓋的皮膚突然傳來一陣燒灼感，他禦使白骨劍擋住第二波戰魂的進攻，在凝聚雷光的同時看向自己的左手。

  灰霧附著在他的左手上，如同蠶蟲啃食桑葉一般，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的皮膚，燒灼痛感就是灰霧侵蝕皮膚造成的。

  還有臉部，左丘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現在自己的臉上一定有灰霧附著。

  之前戰魂衝鋒時，左丘抵禦戰魂攻擊，為了節省真元，把體表的真元護罩撤掉了，沒想到這剛一撤掉護罩灰霧就湧上來了，還是有毒的灰霧。

  “這霧氣還真有毒，道爺這嘴絕對是開過光的。”丘心中暗暗吐槽自己的烏鴉嘴，馬上向一眉和四目傳音：“霧氣有毒，以真元隔絕。”

  其實不用左丘提醒，一眉也發現了灰霧有毒，已經撐起了真元護罩，而四目這個慫貨因為害怕根本就沒撤掉真元護罩。

  左丘自己也立刻撐起真元護罩，驅散灰霧，同時分出心神沉入體內，認真地檢查灰霧是否會對身體造成更大的傷害。

  仔細檢查一邊之後，身體內部一切正常，皮膚也隻是有些紅腫，衣服也沒什麽事，左丘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看來灰霧的毒素不是那種可以腐蝕一切的劇毒，應該隻是陰氣沉積鬱結導致的，隻會侵蝕血肉之體，對衣服、金屬之類的無生命物體沒什麽用。

  而且陰氣侵蝕在前期的傷害極其微弱，和被蚊子叮咬一下的痛感差不多，所以很難引起注意，隻有傷害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會突然觸發更大的痛感。

  不過陰氣侵蝕不是毒藥，不會中毒，隻要用真元隔絕陰氣就可以了，可若是不隔絕陰氣，一直被侵蝕，一旦皮膚潰爛，陰氣入體，就難逃真元錯亂的下場了。

  在防禦戰魂進攻時，左丘是主攻，先以火行雷光破防，再以白骨劍收割，一眉、四目協助防禦。

  就這樣，他們很輕鬆的就擋住了戰魂的四波衝擊，第一次也計算在內。

  左丘一連殺了近三十具戰魂，都是煉氣三重修為，都卡在鬼體化實的邊緣，沒有一個成功將戰魂鬼體凝為實質，戰力堪比煉神修士的。

  雖然戰魂的晉升要比一般的陰魂惡鬼更加艱難，可是這麽多戰魂居然沒有一個突破鬼體化實之境，還是讓左丘有些疑惑。

  當他看到所有的戰魂都是肢體完好的樣子，心中恍然大悟，這應該是幽冥教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