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萊神父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在馬陸和阿拉克的服侍下，驚魂未定的神父先生洗去了滿臉的汙漬，換上了幹淨的長袍，將被火焰燒的七零八落的舊教袍扔進了垃圾堆，喝下一大杯高度白蘭地酒，長長得喘了口粗氣後，他依然覺得心髒跳動的厲害，腦門上的虛汗止不住得往外冒。

  市民中央廣場上的民眾已經退去，一場冷雨來襲，將滿目的狼藉洗刷得幹幹淨淨，除了教堂穹頂上的七神十字架，倒是也看不出來，教堂前究竟發生了什麽驚掉下巴的事。

  太丟人了，簡直是太丟人了，自己屁滾尿流的跑回教堂，喪家之犬一般得命令馬陸關緊大門，千萬別讓那個霍爾人小子闖進來。

  廣場上回蕩著霍爾人驚訝，歡呼，此起彼伏的吼叫聲，聲音久久不散，這一幕簡直可以載入史冊，隻過不是教會的恥辱史。

  教稅的收繳工作也徹底砸了鍋，那些霍爾人混蛋，竟敢乘著混亂，搶走了牛皮箱中的稅款。

  還有那些非霍爾人，居然敢跟霍爾人同流合汙，也將本已經收納齊全的稅款哄搶一空。

  造反了，紅穀鎮要造反了。

  “神父大人，不如我們盡快將此事報告給鎮長先生，讓警察局出動，把那些不法之徒全都關進監獄”。

  雷斯特嗎？

  卡斯萊很快就搖了搖頭，赤克王國的行政體係與教廷的關係十分微妙。

  就連亞索大陸上的老鼠都知道，赤克國王西斯曼裏是個野心勃勃的家夥，他一直想要成為神聖聯盟的皇帝，還試圖將赤克教廷置於自己的統治之下，據說三年前的格爾尼暴亂，背後就有西斯曼裏的影子，不然赤克警察和軍隊為什麽行動緩慢到讓人發指，在當地的白衣主教和一眾教徒被暴亂者屠殺殆盡後，才出手鎮壓。

  總之，赤克王國與中央教廷貌合神離，乃至到了矛盾重重的地步。

  現在，教會出了岔子，雷斯特估計還在偷著樂呢。

  那隻老狐狸，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得幫助自己。再說赤克人在紅穀鎮的武裝力量也很有限，不過是一些治安警察和一隊由老弱病殘組成的邊防團。

  若真是激起了大規模的民變，自己也得請求外援。

  “那個小崽到底是什麽來頭？”，卡斯萊用拳頭暴擊桌麵，震得桌板悠悠亂顫，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大人，據我所知，那小子叫恩佐，馮勞·恩佐，也住在18街，就在勞斯咖啡館的二樓，她的姐姐是卡尼製鞋廠的職員”。

  “恩佐？馮勞·恩佐？”，卡斯萊神父凝眉緊鎖，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你確定那個小崽子就是馮勞·恩佐？”。

  看到卡斯萊的臉上飄著狐疑的表情，馬陸又反複思量了一番，還是肯定得說道：“是的，大人，我經常能在勞斯咖啡館見到他”。

  不可能吧，怎麽會是他？

  很顯然，卡斯萊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馬陸的話。

  馮勞·恩佐，這個名字卡斯萊是有所耳聞的。

  就是那個老實巴交的，準備考取王都中央大學的高中生嗎？

  如果沒弄錯的話，他就是馮勞·梅斯的弟弟呀。

  卡斯萊與梅斯還真有幾分熟識。

  霍爾人如果想考取王都的中央大學，最好能得到管轄領地內教會的推薦信，梅斯每次都會參加教堂的宣教會，並表達出對卡斯萊恰到好處的尊重和仰慕之情。

  在一個時機恰當的時候，她用式個赤克金幣，向卡斯萊換取了一份推薦信。

  當然，是為馮勞·恩佐寫的。

  事情有些詭異，一個絞盡腦汁，花大價錢換取推薦信，想要擠進王都的家夥，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與教會做對。

  “他們的父母呢？”。

  “恩佐的父親是鎮醫院的醫生，馮勞·霍斯特，母親泰勒梅爾在鎮公學教授音樂，不過，這兩個人有日子沒有出現在紅穀鎮了，可能是去了外地探親了”。

  “馮勞·霍斯特？”，卡斯萊的記憶又像是被重錘猛烈得敲擊了一下，這個名字藏在他的記憶深處，已經時空久遠了。

  十幾年前，他還在中央教廷做低級修士的時候，無意中聽到過這個名字，當時的聖光巫師團正在追蹤一個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叫七翼熾天使，這是一個霍爾人的秘密組織，比共進勇士會要神秘的多，被追蹤的人員名單中，就有馮勞·霍斯特的名字。

  卡斯萊的級別太低，隻能聽到這些近乎於小道消息一般的散碎信息，其中詳情，無從盡知。

  他隻知道，這個組織以一顆鑲嵌了公羊頭顱的五角星圖作為標誌，從事霍爾人的秘密複國運動，其他就一無所知了。

  也許是同名同姓的家夥，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清楚，能驚動聖光巫師團，說明這個組織的來頭不小。

  現在的情況要如何應對呢？

  還是盡快向薩克龍郡教廷報告為妙，教稅收繳失敗，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行政神父能承擔的。

  卡斯萊取來一隻雞毛筆，沾了些墨汁，在稿紙上揮揮撒撒，將紅穀鎮的情況做了說明，尤其是馮勞·恩佐超出常理的表現，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少不了添油加醋。

  “馬陸，把這份公文交給郵局，讓他們盡快送到薩克龍教廷，交給白衣主教閣下，不，等等，你親自送一下，一定要盡快送到西都”。

  馬陸接過用牛皮油紙包裹好的信箋，用紅油火漆密封了油紙口，穿上雨衣，正要轉身離去。

  等等……

  卡斯萊卻突然閃亮了雙眸，盯著窗外的紅穀鎮，嘴臉微微揚起，露出了陰邪的笑容。

  這會兒的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花紋玻璃上，讓雨夜中的紅穀鎮陷入到了一種光怪陸離的氣氛中。

  鎮子的西南角異常偏僻，沒有什麽人家，是稻穀和草料的儲存地，在一片漆黑中，銀熊酒吧的燈火顯得格外亮眼，每到夜幕降臨，鎮子上的男人們就要聚在那裏，盡情的喝上一個晚上。

  “馬陸，今天幾號了？”，卡斯萊問道。

  “稟告大人，已經是十月四號了”。

  “那些家夥們，差不多該到了吧”，卡斯萊托著下巴，冥思片刻後，又問道：“卡爾·辛格那小子現在在哪？”。

  “稟告大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和比爾神父打過招呼了，那小子應該還被關在南墩鎮的警察局裏”。

  “哦～，這簡直太完美了，馬陸，讓阿拉克去送公文，你去把卡爾·莫頓斯給我叫來，現在就去，快”。

  馬陸一愣，但很快他就猜出了神父大人的心思，“是的，大人，不過……，莫頓斯這小子靠得住嗎，他可是霍爾人呀”。

  卡斯萊露出了怪誕，陰鬱，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放心，他可是沒有那個膽子，而且，那個家夥更熱愛金幣，這一點簡直太讓人放心了”。

  “是，大人，我馬上就去”。

  “等等，回來的時候隨便去趟菲斯家的肉鋪，今晚我要吃海鹽醃火腿，再把那瓶伯艮紅酒拿出來，也許，這個計劃能讓我們一箭雙雕，不，是一箭三雕，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今年就能離開這個又髒又窮的鬼地方，去西都或是別的什麽地方享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