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教會
作者:熊與兔子      更新:2020-02-29 23:54      字數:3663
  秦燁將恩佐的書本收拾整齊,物歸原處,他要馬上趕去坐落在紅穀鎮中心,市民中央廣場上的教堂,如果耽誤了繳納教稅,梅斯真的會把自己凶死的。

  從勞斯咖啡館到中央廣場,隻有不到兩公裏的距離,步行就可以到達。

  秦燁正好有了觀察周圍環境的機會,他發現這個時空的科技樹還沒有到達人類第一次工業革命時的水平。

  狹窄的街道是由敲鑿的石板鋪設而成的,石油和它的副產品瀝青應該還沒有出現。

  細長的粗銅製桅杆上懸掛著烏黑的煤氣燈,沒有電力使用的痕跡。

  馬和馬車依然是主要的交通工具,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馬糞味道,泥濘的鄉道上遺留著深深的車轍,蒸汽機和內燃機都還是個未知的存在。

  從周遭的狀況來判斷,相對於秦燁穿越而來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還比較原始。

  毫無疑問,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最恢宏壯麗的建築,就是教堂。

  幾分鍾後,秦燁就看到了聳立在市民中央廣場上的尖頂建築,乳白色的牆體和金黃色的十字架在陽光的映射下光彩熠熠,自帶威嚴。

  這裏的宗教與秦燁的理解稍有不同,人類膜拜的天主不隻是一個,而是多達七個。

  分別是時間主持者摩柯,空間與構造之主拉法基,聖器鑄造者比隆,生命審判官海奇,精神與思索者輝,萬物召喚之主科拓卡和預言先驅者比比托。

  諸神的石造雕像坐落在教堂的尖頂之下,圍攏在聖黃金十字架的周圍,莊重,奪目,法相森嚴。

  很顯然,教會在整個亞索大陸上都擁有著無疑倫比的影響力。

  神聖聯盟的行政院就是以中央教廷為核心組建的,聯盟中的各個王國均設有教會機構,無論是平民,貴族,還是國王,都要受製於教廷的權威。

  王權,民權,神權之間的衝突,如盤根錯節的千年樹根,一直是亞索大陸上的秘之矛盾。

  強大的教會對聯盟經濟的統治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亞索大陸上的所有臣民都要向遍布在聯盟的各級教會繳納貢稅,稅費的數額甚至超過了王國的稅收。

  更加恐怖的是,來自教會的貢稅不能減免,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有,從皇室公爵到街頭乞丐,都不能拖欠教會一毛錢。

  此刻,從紅穀鎮四麵八方匯集來的民眾,全都聚集在了中央市民廣場的教堂前,將本就不大的廣場塞得水泄不通。

  是呀,誰敢不繳納教會的賦稅,這可比不服從國王的命令還要讓人膽戰心驚。

  清脆的鍾鈴聲響起,時間已到,紅褐色的教堂大門緩緩展開,卡斯萊神父帶著兩個年輕的侍者從大門中緩緩現身。

  人群自然而然得分列成了兩隊,一隊人數較少,他們是非霍爾人民眾,另一隊人數就要多不少,全部都是霍爾人。

  隨著人群的分類,兩個侍從也分列左右,將兩個牛皮箱放在桌子上。

  教法規定,非霍爾人的教稅是每年5個銀幣,而霍爾人則要繳納兩倍的稅額,也就是10個銀幣。

  更糟糕的是,中央教廷竟然在今年冬天的時候提高了納稅的額度,非霍爾人要多繳納1個銀幣。

  而每個霍爾人家庭要比過去多繳納5個銀幣,這令很多霍爾人憤恨不堪,但卻又無能為力,敢怒不敢言。

  就在前些天,中央教廷的巫師團四麵出擊,抓捕了大量抗議鬧事的霍爾人頭目,幾乎沒有經過嚴格的審判,他們就被處以了絞刑,很快就會被公開處決了。

  “好了,先生們,女士們,很高興見到你們,我真為你們感到無比的榮耀,為神獻上我們的福祉,神會永遠庇護我們,即使是你們這些叛徒,霍爾人”。

  卡斯萊神父口若懸河,不停得在歌頌神的偉大,宣揚教會的功德,還不忘對霍爾人咒罵上幾句。

  紅穀鎮的居民們變的死氣沉沉,在向教會納稅這件事上,所有的人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即便是每年五個銀幣的稅額,對於這些邊陲小鎮的百姓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而對於霍爾人來說,就更是不堪重負了。

  如果無法按時繳納稅金,家中的勞力就會被教會強行征收,發送到教廷遍布在亞索大陸上的工廠和礦場裏充當低價勞工,以此償還教稅。

  如果是非霍爾人,運氣會稍微好一些,會被送到紡織廠,冶鐵廠做工人;而霍爾人的境遇就要淒慘的多了,他們大多數會被送到煤礦,成為采煤工;或是發配到荒無人煙的格藍島,去采伐木材。

  所以,教稅的收繳一般會進行的很順利。

  短暫的喧囂過後,非霍爾人居民很快就納齊了稅額,人群慢慢得散去。

  秦燁跟隨著隊伍,緩慢前進,梅斯為他準備的銀幣分毫不差,隻要把它們送到牛皮箱中,再在侍從的賬簿上簽下名字,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一切都是輕鬆加愉快的。

  收繳處突然出現了騷亂,一位滿臉皺褶的老婦人被凶神惡煞的侍從推翻在地上,一邊的小女孩守在老婦人的身邊,嚎啕大哭起來。

  菲利斯太太是馮勞家的鄰居,在勞斯咖啡館的斜對麵,兩位老夫婦帶著他們的小孫女,經營著一家修鞋店。

  他們的兒子和兒媳則在龍影王國境內的製紗廠工作,很長時間才能回一次紅穀鎮。

  “菲利斯太太,我記得教會已經張貼過通知了,中央教廷已經將稅額提高到了十五個銀幣,您的十個銀幣,可是無法交差的呀”。

  “尊敬的卡斯萊神父,我的兒子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每年他都會從龍影寄來生活費的,可是今年的聖神日已經過了,我們還是沒有收到他寄來的錢,修鞋店的生意不好,實在拿不出那麽多的銀幣了”。

  “嗯,菲利斯太太的情況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您的兒子確實已經很久沒有露麵了,看來繳納教稅,對於您來說,確實有些困難”。

  “是的呀,尊敬的神父先生,能否,能否請您通融一下”。

  “通融一下?”,卡斯萊陰笑著,冷語道,“親愛的菲利斯太太,您的意思,難道是想要讓我給你減免教稅嗎?”。

  卡斯萊的言語中盡是凶險,菲利斯太太嚇得臉色蒼白,連連解釋道:“不,不不,我隻是希望能夠拖欠一些日子,這十個銀幣也能頂的上過去的稅額了,這次加的稅,實在太重了”。

  “奧,神明在上,請寬恕這位無知的婦人吧”,神父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親愛的菲利斯太太,我沒聽錯吧,您是在質疑教廷的政策嗎?您是在質疑萬能的神嗎?”。

  “不敢,不敢,我隻是希望能夠緩解些時日”。

  “親愛的菲利斯太太,那我隻能非常遺憾的通知您,根據中央教廷的教稅法案,如果您沒有按時繳納教稅,您將麵臨兩個選擇。第一,成為教會的教工,為教會服務,直到您補齊稅款,隨便還能賺些勞務費;第二,您可選擇變賣掉私人財產,這樣便有足夠的銀幣來支付教稅了”。

  “這......”,菲利斯太太的臉色變得蒼白無色,她早就知道到這個刻薄的神父不會對霍爾人施加哪怕是一點點的仁慈。

  “親愛的菲利斯太太,讓我來看看,您和菲利斯先生的年紀太大了,您的孫女還小,兒子又不在赤克,煤礦,或者是采伐廠都不太適合您,我看,18街的修鞋鋪倒是值得上幾個銀幣”。

  卡斯萊的提議驅離了菲利斯太太的恐懼,讓她變得怒目圓睜,她早就已經料到,神父會對修鞋鋪下手。

  這個可惡的家夥早就謀劃好了,他們一直想要奪得18街東側房屋的產權,把那裏變成教會的宣教場,修鞋鋪無疑是最好的切入點。

  “如果您收走修鞋鋪,我們一家可就沒有活路了”。

  卡斯萊神父悠悠笑道:“這是教會的旨意,也就是神的旨意,不可違抗,你們這些討人嫌的霍爾人,神已經寬恕了你們的罪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居然還要和教會討價還價,真是膽大妄為”。

  ……

  “神父先生,請問,我們霍爾人到底犯了什麽罪,神,為什麽要懲罰我們?”,秦燁從人群中緩緩現身,在眾人驚訝的側目下扶起了菲利斯太太。

  被人群擠滿的中央市民廣場上,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此刻,如果卡斯萊神父錯愕,驚訝,不可思議的表情能夠被記錄下來,一定能讓他終身難忘的。

  “你,你……,你竟敢質疑教會的權威”。

  “神父先生,我倒是不明白,教會的權威究竟來源於何處?它到底為聯盟中的臣民做了什麽?”。

  “教會是神的使者,而神在庇護人類,讓人類免於紀元災難,如果沒有神的庇護,災難將會再次降臨人間,人類將萬劫不複”。

  卡斯萊振臂,激憤,慷慨陳詞,但卻遭遇了尷尬的冷場,沒有人去迎合他的激情時刻,中央廣場上彌漫著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那請神父先生告訴我們,紀元災難到底是什麽,我們隻知道,教會在年複一年的收取教稅,年複一年的提高稅額”。

  是呀,這種質問的殺傷力大的驚人。

  遍布在亞索大陸上的教會機構無時無刻不再宣揚著紀元災難,以此作為教會替神行事的理由,以此作為教會統治大陸的理由,以此作為收取教稅,侵占田產,開設工廠的理由。

  紀元災難到底是什麽?

  卡斯萊一籌莫展,他不是在裝作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可是教會的核心機密,除了中央教廷中的七大聖衣主教,沒有人能夠窺見一斑。

  他隻是教會中的小角色,根基淺薄,天賦平庸,資質也乏善可陳,無法進入教會的核心組織:中央教廷,隻能被發配到這種邊陲小鎮,去充當一個費力不討好的行政神父。

  說實在的,誰也不願意來這種地方履任,既是條件艱苦的邊地,又是霍爾人的集聚區,這種地方經常會發生騷亂,甚至是武裝暴動,教會又不會給他派遣哪怕是一位木杖巫師作為護教,這些野蠻的鄉巴佬每次發難,都會拿教會的神父先開刀。

  三年前的格爾尼暴亂,就有一位行政神父被砍了腦袋,那個倒黴的家夥還是他的同期。

  而二十年前,就是在紅穀鎮這裏,發生了震驚聯盟的森林暴動。

  霍爾人暴徒血洗了教堂,殺光了所有的教工,侵染進牆壁的鮮血至今無法洗淨,依然遺留在教堂大廳的牆壁上。

  秦燁的質問引起了人群的騷動,不僅僅是霍爾人,就是那些非霍爾人,對教會不休止的盤剝也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卡斯萊神父的臉色鐵青,一陣噤若寒蟬的感覺襲遍全身,他怎麽會料到,一個霍爾人的小毛崽子,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