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雲層聚又散。

  有風拂過，帶來淡淡的血腥氣息，在鼻尖縈繞。

  寂靜，無聲。

  這一刻，畫麵似乎定格。

  楚流玥愣怔當場。

  容修的那一句話，回蕩在她的耳邊。

  一遍遍。

  他說。

  在慕青和被惡靈送去天令的那一天，便抹去了他的記憶？

  那麽

  似是有什麽重重砸落在她的心髒之上，悶疼。

  她緩緩回頭，看向慕青和。

  他伏跪在地，遍體鱗傷，幾乎已經沒了生息。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的身子動了動，而後艱難的抬起頭，看了過來。

  他的臉色一片蒼白，淩亂沾染著幾道血汙。

  那雙淡漠冰冷的眼，似是有凍結的冰層逐漸化開，透出幾分光亮。

  旋即，他望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他如此狼狽，眸光卻暖。

  一如初見。

  唯一與那時不同的是，那時他的笑極淺，滿滿都是怯意，掩蓋著他的緊張與惶恐。

  如今，他唇角舒展，如此坦率與釋然。

  幻神殿一場暴亂，兩方紛爭。

  他被派去天令，伺機搶奪琴譜。

  但誰都不知，本應獨身其外的帝君暗中出手，改變了一切。

  楚流玥腦子一片混亂：

  “你什麽時候恢複的記憶？”

  慕青和頓了頓。

  “殿下出事之前的幾天。”

  惡靈忽然開口，聲音尖利而瘋狂：

  “不對！就算切斷命息，最少也應該有一個身死！我於幻神殿萬年無事，那麽——死的是她才對！“

  “她的確死了。“

  容修神色淡淡，

  “萬酒山下，你私用手段，提前喚醒她幻神宮的記憶之後，本殿便也一並抹去了她除了天令之外的所有記憶，送她回了天令。”

  彼時，楚流玥剛剛在學院突破上神，便因入了萬酒山，被強行喚醒了一段幻神宮的記憶。

  那種情況下，她對上它，定然死路一條。

  於是，他選擇重新來過。

  正好也借由那次機會，斬斷了二人之間的命息！

  惡靈怔怔許久，而後終於恍然。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是你助她金蟬脫殼，再入輪回！是你用盡手段，為她謀求一條生路！“

  “我想想，你是從什麽時候動的手萬年前那一戰，你便已經插手了，是吧？十三神使那群人，也是你一力保全，一並送去天令的！？甚至，連她用的順手的侍從，也未曾落下！”

  “何止啊，哈哈！帝君，你算好她天令一世，事無巨細，連慕青和，你都算計了進去！在她回到天令之後，讓慕青和助她身死，再換一生！”

  “這萬年間，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當真算無遺策啊！哈！“

  嘶啞尖利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幻神殿上空，清晰落入每個人耳中。

  除了這道聲音，所有人皆是一片死寂。

  這些話，這些事，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以至於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楚流玥神色怔怔。

  無數畫麵在腦海之中湧現、交錯。

  像是有一根線，終於將那些片段連了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故事。

  那些困擾她許久的疑問，此時也終於撥開迷霧，尋到最終的答案。

  慕青和眸光深深的望著她，極輕的笑了一聲。

  其實那時候，他的記憶恢複的很突然。

  他也是後來才想明白，那應該也是帝君故意為之。

  他篤定他會在最後關頭，做出他要的選擇。

  當然，結果也的確如此。

  他在自己的房間靜坐了三天，最終還是在那一日，三次攔截她的求援，斷她天令一生。

  助容修漫天過海，為她謀求生路，並帶著容修之力，進入幻神殿，斬斷了她與惡靈之間的命息。

  也是在那之後，他將計就計，去到了同樣被抹去一部分記憶的墨時謙手中，假裝無事發生。

  慕青和身上的氣息逐漸微弱，連視線也模糊起來。

  公開坦白這一切，惡靈自然有的是辦法將他斬殺。

  但他早已經做好準備。

  他努力睜著眼睛，想要再看一看她的臉。

  可惜，血色落下，融入眼中，怎麽也看不清了。

  良久，他低低笑道：

  “殿下，您說的不錯，我的確是一個叛徒。我這一生，隻為您，選擇了背叛另一個人。”

  “殿下。”

  他輕聲開口，聲音嘶啞，

  “當初，我真的不會寫那個”玥“字。”

  他的聲音逐漸消散在風中。

  大片大片的血，在他的身下暈染開來。

  紅妖忽然飛了過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爪子緊緊抓著他的衣服，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但終於，湮滅了所有聲息。

  隻是他的眼睛，依舊怔怔的望著她。

  紅妖靠在他身邊，終於也漸漸沒了動靜，隻剩最後一顆眼淚，也懸在眼角，久久不落。

  惡靈喃喃著，笑聲古怪詭異起來。

  “你為帝君，這天下，誰能算得過你！？可惜，容修！你身為帝君，為一己私利，如此機關算盡，已是背叛天道！“

  “你今日——難逃天道懲戒！”

  楚流玥心中一驚。

  容修緋色的薄唇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本殿今日入幻神殿，本就沒想著活著出去。”

  －－－－－－題外話－－－－－－

  明天中午十二點更，應該差不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