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死一般的安靜。

  落針可聞。

  廳內幾乎都是聖人門徒。

  在他們心中，聖人就是天，與天地同壽，法力通天，是天地之間最高的主宰，傳下了諸多修行之道……

  沒有人敢質疑聖人的決定。

  李小白的話在他們看來，就是大逆不道。

  黃龍真人藏在袖子裏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李小白，他，他竟然要逆天嗎？

  哪吒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的看著李小白，眼睛裏滿是崇拜。

  他打小無法無天，自以為足夠狂妄，但遇到李小白，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小巫見大巫。

  劍指聖人，李小白才是真狂啊！

  三個客戶麵麵相覷，心髒砰砰砰跳的飛快。

  生在新社會的他們天然對階級不那麽敏感，被灌輸了人人平等的思想，但李小白路子太野，步子邁的太大了，他們本能的感到了恐慌……

  “李道友，慎言！”薑子牙道。

  李沐沒理會薑子牙，而是看向了殿內一片沉默的眾人，問：“怕了？”

  眾人不言。

  “諸位道友，世界本來就該多姿多彩。萬物生來平等，人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若生下來便按照既定的命運前行，和提線木偶有什麽區別？法力高深？權勢滔天？最終不過一場遊戲一場夢！與其那樣活著，倒不如死了算了，還爭什麽名利，忠義？”李沐冷笑連連，“聖人便該高高在上，主宰所有人的命運嗎？”

  “天道注定如此……”廣成子道。

  “沒錯，天道如此。”李沐笑了，“廣成子道友，我且問你，異人為何出現？”

  “……”廣成子道。

  “我來告訴你，異人降世，便是要為這死氣沉沉的天道注入一道新鮮的活力，改變這神通不及天數的世道。”李沐的目光依次掃過眾人，用力一揮手，“若天壓我，劈開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沐，被他的話攪動了心神。

  “諸位，天機已然被我屏蔽。現如今，在我極力周旋之下，你們命運已然脫離了原來的軌道。隻要再主動一步，就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李沐目光堅定，道，“機會就擺在你們麵前，可敢跟我一起爭上一爭？”

  哪吒踏前一步，興致勃勃的剛準備說話，廣成子一眼瞪過來，他又訕訕的退了回去。

  聞仲抬起頭，看看李小白，又看看廣成子，問：“你是異人，本不屬於這方世界，何故如此？這樣做對你們有何益處？”

  聞仲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不知什麽時候爬滿血絲，顯然，李沐的話對他的衝擊很大，但他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

  許宗垂下了腦袋，一陣陣的心虛。

  “命運不公，異人自來。”李沐直視聞仲的眼睛，道，“太師，朝歌的異人發展科技，改善民生，他們同樣是在和這天道抗爭，隻不過手段比較溫和而已……”

  “可他們把你們當成了敵人。”聞仲道。

  “理念不同。”李沐道，“他們主張潛移默化，潤物無聲般融入自己的理念，盡量在不對世界造成破壞的情況下改變世界。而我主張快刀斬亂麻，大刀闊斧的推行自己的理念罷了！他們不認同我的野蠻方案，所以，才把我們視為了敵人。”

  快刀斬亂麻？

  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根本就是把世界攪和的一團糟，根本就是一根攪屎棍……

  若我是那邊的異人，也必將視你為生死大敵！

  聞仲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道：“聖人擁有重立地水火風之偉力。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正因如此，我做的一切才有意義。”李沐看著聞仲，道，“太師，一旦世界的運轉不合自己的心意，便推到重建，把無數人積攢的文明毀於一旦，這樣的聖人還是聖人嗎？”他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他們隻是武力更加強大的瘋子罷了！一個成熟的文明，不需要這樣的聖人存在。”

  “與聖人為敵，談何容易？”魔禮紅咕噥。

  “做，還有一線生機。不做，永遠沒有希望。”李沐笑道，“怕就怕你們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就認命了。諸位道友，哪怕我們無法消滅聖人，也要想辦法製約他們的權力，讓他們不能肆意妄為……”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沐拋出了命題太大，太沉重了，他們扛不住。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說的就是你們了。”李沐憐憫的看著眾人，喟然長歎，“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為自己的命運爭上一爭，怎麽就這麽難？聞仲，你剛才質問我的勇氣呢？”

  聞仲低下了頭，早忘了李小白對他的折辱，腦海裏滿滿的都是對命運的思考，以及更多的羞愧……

  “為什麽甘願在別人畫定的圈子裏遊戲呢？勇敢的走出來，有時候，隻需要輕輕的一小步，迎接你們的就是一片廣袤的天空。”李沐向前踏出了一步，循循善誘，“何況，還有我在幫你們……”

  “把事情鬧大，你拍拍屁股抽身離開，倒黴的還是我們。”魔禮青訥訥的道。

  “比你們現在還糟糕嗎？”李沐笑了，“魔將軍，沒有我的介入，你已經身死道消，入了封神台，失去自由身，一輩子聽候玉帝差遣了。”

  “……”魔禮青愣住。

  李沐手腕上的奇莫由珠一陣陣的顫動，他低頭看了一眼，是朱子尤發來的訊息。

  他抬頭，歎道：“罷了，言盡於此。你們各自回去思索，想通了，便來尋我，我帶你們走出一條通天大道。若不願意，我也不逼迫你們，終歸這封神之戰還要進行下去。你們靜觀其變就好，看看外麵那些可憐蟲的命運，是如何被操控的！散了吧！”

  聞仲深深看了李沐一眼，再也沒了之前的倨傲，朝他一抱拳，轉身離去。

  魔家四將、九龍島四聖、金鼇島十天君一一上前，向李沐行禮，再行離開。

  他們固然不會因為李沐的一席話走上逆天的道路，但也不妨礙他們敬佩李小白敢於和聖人抗爭的勇氣。

  畢竟，今天的事情一旦傳出去，李小白怕不就是真正的世界公敵！

  李沐微笑著一一回禮。

  忽然。

  他的手指顫動。

  李海龍的訊息傳來：“頭兒的手段仍然那麽犀利，這番言論丟出來，這一群人應該是不會在乎你對他們的折磨了！”

  李沐斜了他一眼，沒理會他。

  廣成子目送截教的人離開，憂心忡忡，眼前這一群人對李小白歸心怕是遲早的事兒了，這家夥太可怕了！

  看著離去的截教眾人，薑子牙神色茫然，李小白同樣在他的心中丟下了一枚火種，讓他對人生有了新的思考。

  他下山之前。

  師尊告訴他命中注定封侯拜相，扶周伐商。

  這命運雖然美好，但何嚐不是被提前安排好的？

  每個人都是聖人之下的提線木偶嗎？

  黃龍真人同樣在思考。

  自由？

  是什麽支撐著他說出了這番話？

  誰給了他和聖人抗爭的勇氣？

  李小白當著他們的麵說出了他的野望，他未來的命運會如何？

  離開西岐，怕是難了！

  ……

  大殿內。

  除了三個圓夢師，幾乎每一個人都在思考人生，以及未來。

  他們的道心終究還是動搖了！

  ……

  截教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沉默了半天的廣成子才看向了李沐，沉聲道：“李小白，你在玩火。”

  “你想不想跟著一起玩？”李沐笑問，他看向了廣成子，“封神小榜的事情傳出去，你就成了眾矢之的，截教的人容不得你，元始天尊怕是也容不得你了。”

  “為什麽是我？”廣成子問。

  因為客戶要拜你為師啊！

  李沐笑看廣成子：“因為我看到了你不甘於人下的野心……”

  “師兄，你……”黃龍真人詫異的看向了廣成子，一臉的驚駭。

  我有個屁的野心！廣成子的鼻子差點氣歪了，我特麽算是被你害死了！

  “多少年了，天地之間再沒有真正的聖人出現。廣成子道兄，你覺得這正常嗎？”李沐手腕上的奇莫由珠一直在顫抖，但他卻沒有理會，而是看著廣成子，道，“憑什麽聖人一直是他們幾個？就因為他們出身好，拜了個好師傅，趕上了好時候？聖人？天道？寧有種乎？”

  “……”廣成子的瞳孔驟然縮在了一起，仿佛明白了李沐真正的用意，顫聲道，“你……你要當聖人？”

  “不是我，也可能是你，也可能是黃龍真人，也可能是薑子牙，也可能是哪吒，或者楊戩……”李沐的目光依次從每個人的身上劃過，最後，若有若無的掃了眼許宗，負手而立，“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成為聖人的，至少天道不應該斷了他人成聖的路……”

  李沐目光所指，每個人都麵色泛紅，呼吸都加快了幾分。

  許宗額頭見汗，用力咽了口唾沫，成聖，成聖，原來李小白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幫他成為聖人，這也太刺激了吧！

  廣成子沉默。

  “廣成子道兄，不逼自己一把，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李沐看看廣成子，又看看黃龍真人，微笑道，“兩位道兄，留在西岐吧！哪怕不做事，看看熱鬧也挺好的……”

  黃龍真人幹笑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散了吧，有精力的話，不妨去幫著姬昌整頓一下軍隊。”李沐輕歎了一聲，“時不我待啊！”

  廣成子看著李沐，也朝他抱拳行禮，轉身離去，黃龍真人和薑子牙等人也有樣學樣，緊隨著廣成子的腳步出了大殿。

  楊戩神色如常，哪吒看向李沐的目光中，已然滿是崇拜了。

  ……

  一會兒的功夫。

  大殿裏，隻剩下了圓夢師和客戶。

  諸葛溫看著李沐，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直說。”李沐瞥了他一眼，坐到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李哥，鬧得這麽大，我們不會出什麽危險吧？”諸葛溫訕訕的道，“您也知道，我們三個就是普通人，您這又是逆天，又是當聖人的，萬一有人看我們不順眼，刺殺我們，或者抓住我們套取情報什麽的，我們也沒還手之力啊！是不是太冒進了啊！”

  “你們有什麽情報好套取的？”李沐輕笑了一聲，“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們還活著，誰會去招惹你們？把你們弄死有什麽好處？”

  “萬一呢？”周瑞陽道。

  “仙俠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怎麽死就能怎麽活過來。”李沐笑道，“無非多受些驚嚇罷了！你們實在害怕，沒事的時候就讓小馮把你們裝棺材裏，絕對安全……”

  “那就不用了。”諸葛溫心虛的看了馮公子一眼，搓了搓手，道，“李哥，剛才廣成子爆出了好多丹藥和法寶，您在戰場上也搜羅了許多法寶，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一人給我們一樣防身。”

  “想什麽好事呢！先不說會不會用，給你們能守得住嗎？”李沐笑了，“我不是給你們修行功法了嗎？先把自己本事練起來再說，隻要進步大，我不介意給你們幾顆丹藥提升一下功力。”

  聞言。

  三個客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真的？”

  “您沒開玩笑？”

  “謝謝李哥。”

  ……

  得到了李沐的承諾，三個客戶歡天喜地的離開。

  廣成子一招之間被李沐製住，爆了個精光，在周瑞陽心中形象大跌，他也懶得去找廣成子學藝了，還是抱住身邊的大腿更穩妥。

  ……

  李海龍仰在躺椅上，悠悠的道：“頭兒，有點冒險啊！你這麽搞，我哪還有機會談戀愛？”

  “計劃趕不上變化。”李沐笑笑，“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快跟對方的圓夢師搭上線，打出名氣來，真愛之吻更容易，沒名沒姓，誰會愛上你這麽一個無名小卒？”

  說著。

  他點了下手上一直在震動的奇莫由珠。

  一副虛擬影像立刻彈了出來。

  畫麵上。

  兩男兩女，正是朝歌的幾個圓夢師。

  朱子尤沒敢把奇莫由珠亮出來，拍攝角度很低，但也能看清楚幾人的長相。

  當然。

  亞當麵容仍藏在厚厚的鬥篷下麵，即便和他們自己人在一起，也不摘下來，二星圓夢師顯然謹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