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祈夜？”洛姨娘頓時慌了，連忙將湯藥朝著床榻一側的木桌上一放，然後便輕輕拍著龍玄淩的後背。

  龍玄淩那耷拉著的眸子，又略微張開了一些，我看到他的眼球是通紅的，這一雙眼應該是沒有治好。

  “劉副將，你跟了我多年，夜軍也是你替我召集征兵組建的，那些人跟著我出生入死，你去賬房清算一下，把府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變賣換成銀兩，之前準備購買軍餉的銀子也都合在一塊兒，平均分發給他們，讓他們都回家好好過日子。”龍玄淩費力的說出了長長的一段話。

  一旁的劉副將卻是眉頭緊蹙，很顯然，他並不願意就此解散夜軍。

  畢竟，就目前的時局來說，解散自己的軍隊，跟自斷手腳沒有什麽區別。

  龍玄淩沒有聽到劉副將的回答，立刻又說道：“劉副將，這些年你跟著我幾經生死，還能活下來，算是福氣，你在縣城裏，還有一個夫人，兩個孩子，下半輩子，你就好好守著他們吧，不必為了一座冰冷的城，放棄自己的家人。”

  劉副將垂目，依舊不言語。

  “我給你準備的銀錢，足夠你一家人好好生活了。”龍玄淩已經替劉副將想的十分周全。

  “多謝夜帥照拂。”劉副將嘴上這麽說，可是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不認同龍玄淩的說法。

  “劉副將，你先出去吧，我同安之談談。”龍玄淩閉著眼眸，氣雖虛，卻依舊要強打精神。

  劉副將聽到龍玄淩這麽說，視線立即看向了洛姨娘，他們兩個人的眼神交匯了許久之後，劉副將才轉身出了屋子，留下龍玄淩和洛姨娘獨處。

  “祈夜，還是先喝藥吧。”洛姨娘說著，再次將那湯藥給端在了手裏，想要喂龍玄淩喝。

  “等我死後，你就嫁給劉副將吧。”龍玄淩閉著眸子，卻盡量將自己的聲調抬高，讓洛姨娘聽清楚他說的話。

  “祈夜，你說什麽？你不會死的，我會好好照顧你。”洛姨娘凝眉，望著龍玄淩，眼中確實帶著不舍。

  “安之，劉副將跟了我好幾年了，他的為人我最了解，心思細膩，做事果決，對你也確實是動了心。”龍玄淩說到這，又連續咳嗽了許久。

  “祈夜，你？”洛姨娘望著龍玄淩，她或許是不知道，龍玄淩究竟是如何知曉，她同劉副將“關係匪淺”的。

  “我擺宴娶你那日，劉副將喝了不少酒，咳咳咳！”龍玄淩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

  “那是因為，劉副將也替我們高興罷了，他本就是一個直爽的人。”洛姨娘還是在乎龍玄淩是如何看她的。

  “不，你說錯了，劉副將是一個深沉且謹慎的人，平時滴酒不沾。”龍玄淩說罷，抿著幹裂的嘴唇，忍著咳，良久又道：“與你的新婚之夜，因為靜婉孕吐，我留在靜婉的屋內，確定靜婉無恙之後，我本是要去你的房裏看看你的，結果我看到了劉副將在你的屋外徘徊，那個時候，我就徹底明白了，他對你有意。”

  “祈夜？”洛姨娘的手微微顫著，手中裝著湯藥的碗也跟著顫抖。

  “其實細細想來，是我耽誤了你，我當初沒有考慮清楚，便答應，要娶你，給你名分，其實是我錯了！”龍玄淩說著，臉上露出了後悔的神情。

  “不是的，祈夜，一直都沒有弄清楚，自己要什麽的人，其實是我，這些日子，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洛姨娘的眼神有些慌，似乎是擔心龍玄淩不信她所說的話：“我之前確實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可如今，我已經痛改前非了，祈夜，我們重新開始，好麽？”

  “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你說過，我覺得，自己跟別人不同，我好似沒有心跳。”龍玄淩低聲問洛姨娘。

  洛姨娘一愣，望著龍玄淩，不知道他為何這個時候提起兒時的事。

  但，洛姨娘回想了一下，就衝著龍玄淩點了點頭，不過很快意識到龍玄淩看不見，於是應聲道：“對，那時候我娘也嚇了一跳，說是要請個大夫給你看看，可是慕夫人就是不許。”

  “就在兩年前，我突然覺得，心髒噗咚噗咚的在跳，時常心悸。”龍玄淩說話的語速極慢，我和洛姨娘都仔細的聽著。

  “祈夜，你從未同我說過，你有心悸的毛病？我這就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洛姨娘說著，將那湯藥碗一放，就要起身出去。

  “安之。”龍玄淩十分勉強的大聲叫了洛姨娘一聲。

  洛姨娘停下腳步，回過頭望向他，龍玄淩便繼續說道：“很久很久之後，究竟是多久呢？”

  他頓了頓，聲音開始帶著哽咽：“應該，應該是，是，靜婉死的那一日，我才知道，這種心跳，和心悸，還有那種看到對方難過，便心悶的感覺，是喜歡，是疼愛，我真的很愛很愛趙靜婉，從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歡她。”

  “祈夜，如今，你成了這個模樣，歸根究底，就是因為認識了趙靜婉，你是因為她，才沒有安寧之日的！”洛姨娘被龍玄淩的一席話，給氣的麵色發白。

  “我寧可永無安寧之日，也想讓她伴我身旁，我慕祈夜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把她從我的身邊逼走，害了她，也徹底的毀了我自己，我？咳咳咳！”龍玄淩說到激動處，便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立在床榻一側的我，已經徹底模糊了雙眼，身體都跟著發顫。

  洛姨娘不斷的輕拍著龍玄淩的後背，慌張的勸龍玄淩：“別說了，我們把這湯藥喝了，好好歇著吧。”

  龍玄淩微微搖頭：“這湯藥裏，放了安神散吧？安之，我不想再睡了，這段日子，我過的渾渾噩噩，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我希望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洛姨娘毫不猶豫的說道。

  “我想去郊外看燈。”龍玄淩低聲說著。

  “別去了，你如今的身體，如何還禁得起折騰？再說了，你也看不了燈。”洛姨娘凝眉，一雙纖細的手按在了龍玄淩的肩膀上，阻止龍玄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