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破賊
作者:無處憑闌      更新:2020-07-29 14:44      字數:4027
  當官軍旗幟出現在視線中的那一刻起,賊軍上下就陷入到了巨大的慌亂之中。

  這些天以來,他們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攻城上麵,對於突然間殺過來的官軍全無防備。

  官軍快速逼近,賊兵們立時間便士氣大亂,在驚恐中不斷的後退,連最基本的陣型都維持不住。

  賊兵中並非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這事有可能會發生,因為在永陽耽擱的時間太長,張豐兒等賊營高層內心裏其實一直都是有這個擔憂的。

  但那又如何,就算是知道官軍援兵隨時會到,他也根本不敢說出來。否則等不到官軍來打,軍心就已經崩潰了。

  他可不敢指望手下這群流民組成的軍隊會像永陽城裏的守軍一樣有奮戰到底的勇氣,那時候的情況說不定會比現在更糟。

  張豐兒能做的就隻是全力一搏,搶在官軍到來之前打下永陽城,去拚那一線生機。隻是如今隨著官軍的出現,張豐兒心中的的那一絲僥幸自然是被無情碾碎,化為泡影。

  賊營中的慌亂在蔓延,張豐兒努力的想要用壓下營中的混亂,然而官軍並沒有留給他太多的時間,轉瞬即至。

  最先與賊軍接觸的,是數百名官軍遊騎。這些騎軍分成數隊,不斷的遊走在賊兵四周,就像是驅趕羊群的狼,伺機呲出致命的獠牙,用手中的短弩收割著賊兵的性命。

  如果要與北部邊軍的鎮北鐵騎以及滿真部族的騎兵相比,淮南道騎兵的戰力根本上不得台麵。若是兩軍在路上相遇,人家都未必願意多看上一眼。

  但若對麵隻是一群沒有經過訓練,就連像樣的戰馬都沒有幾匹的流賊,情況就變得大不一樣了。

  騎兵的優勢在這一刻展現出來,這些騎兵人數不多,但速度極快,遠超隻能靠兩條腿走路的賊兵士卒,在戰場上來去如風。

  麵對快若奔雷的戰馬,賊兵們毫無辦法,隻要那些輕騎不傻到直接衝擊敵陣,賊軍很難對他們造成威脅。

  對於賊兵們來說,這些騎兵就如同遊蕩在四周的幽靈,為他們帶來恐懼和死亡。

  地麵傳來馬蹄落地時踩踏而形成的震顫,這些馬蹄聲每次都像是直接在賊兵們的心頭響起,馬蹄聲每次接近,隨即就好帶走他們中一些人的生命。

  隨著身邊同伴的不停倒下,這大大加劇了賊兵的恐慌,進退失據之下,他們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而當官軍大部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這種慌亂達到了。

  不等兩軍正式交鋒,官軍弓箭手的幾輪箭雨下來,就讓賊軍本就所剩不多的士氣徹底崩潰。

  賊兵們心中的恐懼壓倒了一切,這很快就引起了潰敗,他們這時已沒有了與官軍作戰的勇氣,求生的玉望讓他們本能的選擇轉身逃走。

  至於在後麵壓陣的督戰隊,賊兵這時候已經顧不上了,麵對他們,總比直麵官軍的刀鋒要強。

  張豐兒領著親兵策馬上前,連殺數名逃兵,試圖挽回敗局,但依然止不住潰退之勢,反而越來越多的人受到了影響,加入到了潰兵的行列中去,混亂進一步擴大。

  此時前陣的潰兵開始衝擊後陣,洶湧而來的人潮直接衝破了後軍的陣型,就連那些督戰隊也受到了波及,被裹挾著向後潰退。

  潰兵一波又一波的從張豐兒身旁湧過,也許是骨子裏還保留著對他的敬畏,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有意無意的繞過張豐兒,盡量離他遠一點,然後向後麵更遠處漫延而去。

  張豐兒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麵色痛苦。他知道,全完了,他的一切都如同這些潰兵一樣離他遠去,所有的壯誌豪情在這一刻統統化為烏有。

  就在他萌生死誌,準備驅馬衝向官軍做最後一搏之際。

  牛二拉住了他的馬韁繩,著急道:“大哥,事已至此,別做傻事!咱們也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全等人也從前陣退了回來,聚集在他跟前,紛紛道:“是啊,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快走吧!”

  不等張豐兒同意,牛二等人就脅迫著他調轉馬頭,帶著一些親兵向後方逃走。

  遠處,石秋鳴的中軍帥旗下。

  在重重大軍的護衛下,石秋鳴一邊下令前軍追擊,一邊向馬清澤問道:“清澤,都安排好了吧?”

  馬清澤回道:“回部堂,都已經安排好了!毛均遠領五千軍在東,姚風引五千軍在西,李天野率一萬人在北,而部堂大人則親帥一萬五千人坐鎮中軍。如今合圍之勢已成,就算是這個張豐兒真有三頭六臂,這回也定然是插翅難逃!”

  石秋鳴微微頷首:“嗯,如此看來大家這幾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眼下總算是到了收網的時候。不過切記不可輕敵大意,要做好應付有可能發生變故的準備,總之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之前,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馬清澤俯身稱是。

  “唉…隻是苦了永陽城裏的守軍和百姓。要是咱們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能發兵來援,三天前就該趕到了,城裏也能少死很多人!”石秋鳴突然長歎出聲。

  馬清澤有些不以為然:“可若是這樣,此戰雖是能勝,卻也失去了將賊軍一網打盡的機會。部堂不是說了,這次要是不能一舉殲滅賊人,對整個淮南道來說,以後就是天大的麻煩!”

  “是啊!人活於世,想要事事如意是不可能的,在很多的時候難免要做取舍。舍小取大,為了淮南道的安穩我隻能舍棄永陽城內的守軍和百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我想朝野上下各級官員乃至淮南道的百姓都能體諒我的苦衷。”石秋鳴於是說道。

  但緊接著他話風一轉:“可話雖如此,但永陽城內的百姓一樣是我轄下治民,若是認為自己是為了大局著想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他們舍棄,就有失為官之道!你試想一下,你現在要是城裏百姓中的一員,你還能說出剛才的那番話嗎?”

  馬清澤心裏並不以為意,甚至在心底隱隱認為石部堂這是在故作姿態。但還是誠心實意道:“部堂教誨,下官受益匪淺!”

  石秋鳴知道馬清澤並沒有聽進去,不過他也無法強迫馬清澤接受自己的觀點。兩人雖有上下之分,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馬清澤不願意聽,石秋鳴也隻能在心底暗歎一聲,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麽。

  “清澤,戰場上大局已定,賊兵已不足為懼。所以你先把手裏的事放下,進城一趟。”沉默了片刻,石秋鳴轉移話題說道。

  馬清澤問道:“部堂大人可是有事情要交代給下官去做?”

  石秋鳴點頭道:“主要是兩件事!其一,永陽城被圍十餘天,按照我的估算,城裏這時候應該已經開始斷糧了,你從軍需那裏調撥一些軍糧出來,分發給城內的百姓,免得再生事端。”

  “其二,如今雖說戰事大局已定,但林凡殺田無缺的案子還有待朝廷處理。你得去確認一下他是否還活著,要是他還沒戰死,在朝廷正式的處置結果下來之前,他怎麽都算是待罪之身,總不能讓他就這麽大搖大擺在外麵招搖過市,需要你把他看管起來。”

  “除了這兩件事之外,應該就沒有什麽太過緊急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先放一放。好了,你去忙吧!”

  “是,下官這就去辦!”馬清澤說完,催馬就要離開。

  “清澤!”石秋鳴這時突然叫住了他。

  馬清澤疑惑的轉身,看向石秋鳴:“大人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也沒什麽,不過那個林凡畢竟守城有功,你見到他時要客氣些,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慢待了有功之人!”

  “下官記住了!”聽石秋鳴說完,馬清澤在馬上向他拱手行禮,催馬離去。

  不久之後,馬清澤就帶人押了十幾車糧食,去往永陽城。

  眾人正要出營,卻又聽得有人叫他:“參軍大人且慢!”

  馬清澤循聲望去,很快就認出了這人是誰,他問道:“原來是你啊!你攔在本官麵前所為何事啊?”

  叫住他的正是安寧,此時安寧身上的傷還沒好,拄著一根枯樹枝當做拐杖。他站在路旁,開口說道:“聽說大人要進城,卑職特意在此等候,請求大人帶我同去!”

  這幾日以來,最為煎熬的其實就是安寧。他奉命出城尋到援兵,好不容易找到了援兵並把情況都報了上去,可在之後安寧卻發現大軍雖然調動頻繁,但並沒有立刻救援永陽的跡象。

  他想要催促,可位卑職微的他連見到馬清澤等人的機會都沒有,幾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因此他也隻能在心底焦急的乞求大軍能早一刻派出援軍。

  等到大軍好不容易趕到永陽之時,時間已比他最初預估的要晚了整整三天。

  耽誤了這三天時間,期間有可能發生太多的事情。永陽城內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他一無所知,甚至就連林凡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更不敢去想 。

  所以心急如焚的他在得知馬清澤要進城的消息之後,哪裏還能按捺的住,趕緊來到這裏攔住了馬清澤。

  馬清澤聽完了安寧的話,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可你還有傷在身,還是留在營中休養比較好吧?”

  安寧聽出了馬清澤話中有拒絕的意思,連忙道:“卑職奉命出來尋找援軍,如今援軍已至,卑職也算是完成使命,當下理應回去複命。至於卑職身上的傷,不打緊,就算卑職騎不得馬,但還可以坐在糧車上,還請參軍大人允準!”

  馬清澤思慮片刻,點頭答應道:“好吧!念你忠於職事,本官這次就準你隨行!”

  “卑職多謝大人!”聽到馬清澤答應了,安寧欣喜過望,連連道謝。然後便尋了一輛糧車,坐了上去。

  城牆之上的局勢這時候也已經得到了控製。在援軍到來之後,城牆上的賊兵就開始亂了陣腳,隻想要活命的他們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剩下的守軍,都想要逃下城去。

  大家都想要逃命,但雲梯總共就隻有那麽幾架,對於這麽多人來說,雲梯的數量是遠遠不夠的。

  人情和道義在這時候無疑是最先被拋棄的東西,畢竟你活了,說不定我就得死。

  既然如此,那就誰搶到就是誰的,還不等官軍圍剿,賊兵內部就已經發生了爭鬥。

  在你推我搡的爭搶之中,竟有不少人跌下城牆,活活摔死:也有人對剛才還在一起並肩作戰的同袍揮起了兵器,就隻為了能比別人提前一步踏上逃生之路。

  雖然官軍大部分人馬都被用來對付賊軍主力,但石秋鳴依然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派了數百人馳援城頭守軍。

  等馬清澤趕到城下的時候,城上的賊兵已經在守軍和之前到達的援軍合力之下全部清理掉了,堵在城門口的麻袋也被百姓移開,以方便官軍進城。

  在馬清澤報上身份以後,守軍不敢怠慢,迅速的打開了城門,請他入城。

  在從守門軍卒那裏得知了城裏的大致情況以後,馬清澤讓一名武官負責派發糧食,他則帶著數名親兵,直接驅馬去往縣衙。

  跟隨糧車一起回來的安寧見狀急忙向同行軍卒借了匹馬,不去管腿上剛剛結痂的傷口,翻身上馬,跟在馬清澤等人的身後,去往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