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信任如山
作者:鳳今      更新:2020-09-12 02:55      字數:3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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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後悔說不弄亂你的衣裳了。”

  “嗯?”

  男子笑容明媚,眸底卻似有波光,那般動人,凝望她許久,將她拉回身旁躺下,緊緊擁入懷裏,低聲歎道:“青青,我後悔了。”

  她查案向來重證據講推理,這理由是兩輩子以來最感性的一次,她不提那時他登基沒幾年,年紀尚小,身邊助力不足,難以做此大案,隻提這等無憑無據的可笑理由,卻真讓步惜歡笑了。

  “你有動機,但不是你。”暮青坐起身來看著步惜歡,清明的眸底似有如山重的信任,“如果是你,你會告訴我,不會讓我費心費力地查,不是嗎?”

  她難道不懷疑他?

  大興人重陰司之事,那幕後之人將勒丹大王子沉屍相府別院的湖底,其對元家必定有怨。而他又勾結外族,意圖不軌,此案無論怎麽看,他都有動機。

  “不懷疑幕後之人是我?”步惜歡不答反問。

  “你如何看?”

  “嗯。”

  暮青閉著眼說話,一副想睡的模樣,實際上卻睡不著,她心裏想著案子,一想起那興許布了十幾年的驚天陰謀便一點兒睡意也無,不由睜開眼問道:“這兩件案子的事月殺跟你回稟了吧?”

  “我有坐馬車。”暮青道,但想起上回他們之間關於馬車的話題,她又道,“馬沒拉我進驛館,我自己進去的,這幾步路無妨。”

  “今日又是驗屍又是去驛館的,腳可疼?”他還是念著她腳上的傷。

  步惜歡笑了笑,知道她向來寡言,卻字字如金,隻要是應承下來的事必定會做。這幾日,她陪著他說了不少話,倒是辛苦了。

  暮青閉著眼,沒有多言,隻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暮青這才慢悠悠起身走了過去,依言上榻,到裏頭躺了下來。暖榻上果然暖和,一床錦被蓋著兩人,步惜歡將她擁在懷裏,當真沒有動手動腳,隻是擁著她道:“以後午間小憩也要到暖榻上來,夏天也莫貪涼,你這身子要調理,前頭喝了湯藥,後頭便惹了寒氣,服藥何用?”

  步惜歡一見她那眼神便氣笑了,笑過後又無奈一歎,道:“小榻上涼,你身子裏有寒氣,莫再受了涼,過來吧。”

  暮青挑了挑眉,遠遠臥在小榻上不動,似乎在評估他的可信度。

  “不弄亂你的衣裳。”仿佛知道她顧慮何事,他沒好氣地道。她以為他樂意為她寬衣解帶?每回難受的都是他,如今他正養傷,內力動用不得,他還怕克製傷身呢!

  暮青堅決說不,她午睡的時辰短,常常起身就去辦事,若是跟他一起,她起身後衣衫要重新穿不說,連發髻都要重新梳!

  她習慣了午時在此歇息,步惜歡卻朝她招手,“過來。”

  她小憩前有看醫書的習慣,於是便坐在桌旁看了會兒醫書,隨後臥去了書架旁一張梨木小榻上。

  楊氏和劉黑子一會兒便送了午膳上來,暮青還是撥了兩三樣性溫的清淡小菜,端著清粥到榻前喂步惜歡用了午膳,而後自己去桌旁吃了些。元修派人去盛京府衙查那舊宅當年的鄰裏搬去何處了,卷宗公文頗多,這又是十多年前的事,想必盛京府衙這一下午都要忙著。暮青下午在府裏等消息,既然閑來無事,午後便打算小憩。

  暮青當沒聽見,她說了,要等百日後他的傷好了再說,他休想這時候就套她的話。

  暮青回來時,窗外人影已去,步惜歡坐了起來,執著手劄在看,神色如常,聽見她上來的腳步聲也沒抬頭,隻興味地一笑,道:“法醫?這詞兒倒有些貼切。”

  人在窗外,沉默聽令。

  叩聲忽重,窗外簷下忽然便垂下一道人影。

  篤!

  指望著他來盛京把朝局攪渾些,他的心思倒用在不該用的人身上了。

  想起呼延昊來,步惜歡又想起隱衛來報,上午外城驛館到內城城門一路上的熱鬧事,不由輕叩榻沿,玉般的指尖著了寒涼色。

  步惜歡瞧著空蕩蕩的樓梯口,仿佛瞪的是少女的背影,氣惱又無奈——她整日以男兒之貌示人,且其貌不揚的,竟也能招惹這許多傾慕者,巫瑾是,呼延昊也是。他以前常常在想,她何時能報得父仇恢複女兒身,如今倒期望這一日晚一些了。

  步惜歡歎了聲,想起暮青剛才的話,目光漸淡。巫瑾看似溫和如水,實則心烈如火,孤傲得很,因剛到大興為質時頗受過幾年屈辱,待人防備心甚重,就連他們結為同盟,彼此之間也並不親近。今日竟會在意她的話,且惱了她……

  閣樓裏有銅盆,她差人打水上來便好,不肯在閣樓裏跟他共用銅盆,定是不想過了屍氣給他。

  她匆匆便下了樓去,步惜歡叫都叫不住。

  理順了她的發,他順道便去牽她的手,她忙將手往後一撤,起身讓開,轉身要走時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解釋道:“我驗屍完還沒洗手,先去洗手。”

  “有何可說的?既非犯人,說了也對斷案無用。”步惜歡抬手幫暮青理了理鬢邊微散的發,神情愉悅,“不精通便不精通吧,這天下男子,你隻精通我一人便好。”

  “我能看得出他不高興,但不知他因何事不快。我研究的多是變態犯罪者的心理,巫瑾又不是犯人,我又不是在查案。”暮青皺了皺眉頭,瞅著步惜歡道,“我隻精通男犯的心理,男子的不精通,要不你說說?”

  暮青將巫瑾心生不快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步惜歡聽後目光雖淡,卻打趣道:“你不是最擅察言觀色,怎摸不準他的心思?”

  “嗯?”步惜歡的神情淡了下來。

  暮青沒接話,走去榻旁坐了,這才道:“你的心思我摸得準,巫瑾的心思卻摸不準。”

  步惜歡一愣,唇邊頓時噙起苦笑,“可真記仇。”

  他似真似假地道,她卻認真道:“你受傷之事就瞞住我了。”

  步惜歡聽了笑著瞪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從裏頭被下將手劄拿了出來,道:“事事都跟辦案似的,我的心思都被你摸準了,日後若是事事都瞞不住你,那可真要頭疼了。”

  暮青道:“書架上空著,可見沒放回去,你枕旁又沒有,那不是在枕下就是在被子裏。那是我的手劄,放在枕下你定然怕壓著,因此必然在被下。”

  步惜歡聞言睜開眼,眸中果然沒有睡意,懶散笑問:“哪隻眼睛瞧見在被子裏的?”

  暮青隻覺莫名其妙,回了閣樓後見步惜歡仍然未醒,不由瞥了眼枕旁,道:“昨夜我的手劄是放在枕旁的,今兒怎麽長腿跑到被子裏去了?”

  巫瑾回身看了她一眼,道聲不必,拂袖而去。

  暮青將巫瑾送出了閣樓,進了桃林後道:“多謝王爺。”

  說罷,他便告辭離去了。

  巫瑾坐下後搭了帕子便低頭診脈,片刻後起身,見暮青已經在桌上備好了筆墨。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走過去執筆便書,一張方子轉眼便成,“抓三副藥,早晚煎服,三副過後便可下榻走動了,但百日之內不可動用內力。”

  步惜歡還睡著,暮青掃了眼枕旁便知他醒著,方才月殺出了花廳往後園來了,想必便是稟事來的,他自然是醒了的。

  暮青看出巫瑾心有不快,但不知因為何事,也不想多猜,隻對他一禮,便將他引出了桃林,進了閣樓。

  他們之間,不顧盟友者是他,是他不顧大局,擅動神功,險致功力盡廢,多年籌謀毀於一旦!他不開鎮痛之方隻是施以薄懲,他的性命自然不能不顧。她這番話顯然是怕他不夠盡心,難道在她眼裏,他是那等不顧盟友的蠢夫?

  大業未成,怎能不顧盟友?

  巫瑾聽後笑容淡了些,容顏上似覆了層薄薄的春雪,神情看不真切,卻覺得出微涼,“自然。”

  “用心待我之人,我自用心待他。”朝中無人不知都督府是聖上賞賜的,暮青那夜為步惜歡求藥時便將兩人的關係置於巫瑾麵前了,因此她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待會兒診脈,懇請王爺多費心。”

  “哦?”巫瑾似乎並不意外,聽聞此言反倒話裏意味漸深,“那為都督備下這宅子的人,待都督倒是頗為用心。”

  暮青目不斜視,隻顧行路,“下官一介粗人,不懂這些,這宅子搬來時便是如此。”

  “都督查案心細如發,對園景也甚為講究。”巫瑾行路間撥開桃枝,轉頭笑望暮青,白狐裘下廣袖如雪,指尖春粉,枝梢嫩綠。

  敘話是假,診脈是真,巫瑾心知肚明,隨暮青出了花廳,過了梨園武場,便入了後園。閣樓掩映在桃林裏,都督府桃林裏的桃花依著四時,不同於相府別院裏的那些開得那般早,林中新綠喜人雪氣清冽,半遮半掩著盡處的畫閣樓台,座在江北,似在江南。

  巫瑾便也告辭求去,暮青卻將他留了下來,“懇請王爺隨下官到後院一敘。”

  “知道。”元修說罷便匆匆走了。

  “密查!”暮青道。

  “好!”元修應了便往外走,“我派人去盛京府衙查。”

  暮青看了眼他的背影,對元修道:“此案發於十多年前,線索甚少,證據不足,我也多是推測。這推測有幾分準確不得而知,還是查查當年那間舊屋的鄰裏吧。”

  初春晌午的陽光已有些暖,人的心頭卻浸著寒意,花廳裏氣氛死寂,一時無人說話,月殺轉身便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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