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婉回去的時候，是跑著回去的，結果碰到了程蔚蔚。

  她跟程蔚蔚在咖啡館坐了一會兒，大概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於她來說，一時半會兒無法消化掉。

  該怎麽對別人說，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明天可能沒有辦法來到？

  自己可能等不來明天？

  蘇小婉不怕死，從來都不怕，在她看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是她放心不下封衍，還有外婆。

  人的心裏，有了惦記的人，就會變得怕死。

  想要活的長一點。

  可是哪怕她要死，也不想著封衍會繼續被沈琪兒捏住把柄，所以，她不想告訴他這一切，也不想告訴他，沈琪兒的詭計。

  她甚至都能想到封衍如果知道沈琪兒愚弄了她，肯定又該氣得不行的樣子。

  所以，在從醫院出來，她心裏基本上就有一個想法。

  既然要死，那麽，總得留下點什麽，讓以後懷念的人，多少有個念想。

  “少奶奶，你說你要幹什麽？”程蔚蔚喝了一口奶茶，此刻沒差一點因為震驚而噴出來。

  “我喜歡鋼琴，想繼續彈琴，前陣子，我聽依依說，有一個鋼琴比賽，我想去參加！”

  參加比賽？

  程蔚蔚自然是知道蘇小婉喜歡的，但是這段時間，少爺並不喜歡少奶奶拋頭露麵，他的占有欲可強了。

  少爺之前把少奶奶的作品都買回來了，這占有欲可不是一般的，要是少奶奶拋頭露麵，給別人彈琴什麽的，那多少……想都不敢想。

  “可是少爺肯定……”

  蘇小婉知道程蔚蔚的顧慮，其實她也想了，糾結了半天，封家是豪門，她嫁進封家，要是換做平常人，大概早就帶在家裏相夫教子，享受著豪門富太太的生活。

  可她覺得那樣的日子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我一直呆在家裏也不是個事，女孩子總得自己有點事情做吧，天天閑在家裏，會當個廢人的。”

  “再說，現在公司我肯定回不去了，所以，想著可以做點喜歡的事情……而且，蔚蔚，我覺得我也不差吧。”

  “少奶奶長得漂亮，又彈得一手好琴，比很多人強不少——！”最主要的，還有一個有錢的老公。

  那已經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人了，隻要少爺願意，捧紅少奶奶那是遲早的事情。

  被程蔚蔚這麽一說，蘇小婉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她拿出手機，給自己報了名，然後準備回家，走之前，程蔚蔚還是有些不放心。

  “可您在家也可以做您喜歡的事情，不需要去參加什麽比賽的，這種比賽最有內幕了，有些人為了成功，不惜一切代價，您這樣的人，不是他們的對手……”

  內幕這些，她自然都知道。

  “蔚蔚，不是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我連嚐試都不去試，怎麽知道有沒有內幕，指不定，評委老師眼睛不好，就讓我拿第一名了呢！”

  蘇小婉看著窗外，下雨了。

  雨水打在玻璃上，透著那玻璃，折射著她的臉。

  她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大抵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像是生病了。

  蘇小婉突然間開口，“蔚蔚，你說喜歡一個人，會多長時間呢？”

  “喜歡一個人？那肯定是要一輩子的！”

  以前，蘇小婉也這麽想，可看過太多太多，當年，父母該是喜歡對方的，否則，也不會結婚。

  可最後呢！

  母親鬱鬱而終，蘇正有另外再娶。

  她知道封衍喜歡他，也知道他不會像是蘇正一樣，拋棄她。

  可是如果說，她……

  “以前我也這麽想，現在想來，過好當下，就已經知足了！”

  程蔚蔚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少奶奶從醫院回來遇到了什麽事，怎麽突然間悲感傷秋的？

  少爺對少奶奶好，他們做手下的都要羨慕死了。

  這世界上，還會找得到跟少爺一樣好的人嗎？估計是沒有了。

  “少奶奶，那你準備怎麽跟少爺說？”

  “封衍會同意的。”

  她知道。

  因為了解，所以她知道。

  回來就挺晚了。

  沿著樓梯上樓，臥室裏，封衍在休息，她輕手輕腳的去拿了衣服洗了澡，出來的時候，還是有點涼。

  大概是下了雨的緣故。

  蘇小婉沒有開燈，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脫掉自己的外套，直接鑽進了被窩裏。

  外麵剛下了一場雷陣雨，帶著寒意，她的手被凍的有些涼，此刻隻想要尋找著熱源，緊緊地抱住他。

  他睡眠一向很淺，她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

  蘇小婉剛準備閉眼，可下一秒，那一雙健碩的手臂纏著她的腰肢，突然間整個人就被壓住了。

  昏昏暗暗的燈光下，兩個人目光相對。

  封衍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吻技越來越精湛，蘇小婉哪裏是他的對手，意識早就已經眩暈了，隻能伸手攬著他的脖子。

  一直到胸口突然間一涼，她才下意識的意識到，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剝得一幹二淨。

  蘇小婉體內的毒素沒有清，甚至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他。

  她不知道這個毒素到底會不會傳染，之前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現在，她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為在乎，她不想讓封衍跟她變得一樣。

  男人沉重的身體壓著她。

  蘇小婉的臉頰很紅，這種事情男人動情，女人自然也會動情，她下意識的推開，“封衍，你別這樣，我好累。”

  她低低的軟軟的聲音，帶著求饒的味道。

  “不行，你剛才還抱著我？對我動手動腳？”

  “我……我隻是冷了。”

  “等會就熱了……”

  “……”

  跟床上的男人似乎真的一點都說不通。

  男人的唇瓣依舊不鬆開，但是手卻沒有進一步侵犯，封衍的自控力，她覺得真的是數一數二的。

  擁吻後，蘇小婉靠在封衍的懷裏，呼吸沒有平息。

  “封衍，你說過，你以後都會聽我的對吧？”

  “我連命都是你的。”

  “那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蘇小婉狡黠的眉眼彎了彎，她湊過去。

  “你說。”低低沉沉的聲音，沒有任何一點點威嚴的成分，蘇小婉此刻覺得，他們就像是一對平常夫妻。

  再遇到了什麽問題的時候，可以相互商量。

  “那我說了你不能這麽快拒絕我！”

  “說出來聽聽。”

  “我想參加鋼琴比賽。”

  “……”

  “你別不說話啊，你這樣，我有點緊張，是死是活，你給句話。”

  封衍知道她喜歡彈琴，當初學設計，也不過就是因為蘇家的意思，隻是，這麽久了，她倒是沒提過說要繼續彈琴。

  “為什麽突然間想彈鋼琴了？”

  “最近這幾天新聞鬧得這麽大，雖然都被壓下去了，但蔚蔚說，公司裏麵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去公司的話，他們肯定會把我當太上皇一樣供著，還會給你添麻煩，我想著，這一次那個鋼琴比賽在別的城市，他們肯定不認識我……封衍，我不想成為那個隻是給你闖禍，讓你隨時給我收拾爛攤子的妻子，我想有一天，站在你身邊的時候，那些人不會是懷疑我不合適，而是會說，你看，他們多般配啊……”

  “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每一天都會很累，我不希望你累。”

  “封衍，我不怕累，也不怕苦，你不要覺得的心疼我，你看你，每天為了我們的生活努力著，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想當一個蛀蟲，拖累你。”

  “是我讓你覺得有壓力了？”

  “封衍，我既然喜歡你，就一直都知道你的高度，那些壓力也會變成動力。

  而且，跟你在一起這麽久，我的玻璃心現在早就是鋼筋心了。”

  蘇小婉看著他，見他不說話，又繼續開口，“以前的我，根本碰不到這樣的機會，光靠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行，我跟夕顏還要不斷地去找機會。可我幸運，現在碰到這麽好的機會，那是千載難逢的，我想讓他們知道，我是有實力站在你身邊的，而且，鋼琴是你教我的，你作為老師，不想看看我努力的成果嗎？”

  “好。”

  她既然喜歡，封衍從來都會遵從她的意見。

  “你同意了？”那聲好，蘇小婉還沒有怎麽聽清楚，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高興的湊過去親了他的唇，“封衍，你真好！”

  她現在有那麽點不想死了。

  不對，是一直不想死的。

  可是……她也不想沈琪兒的詭計得逞，再說了，不是說病人要保持著良好的心情，說不定能活久一點。

  蘇小婉查過這個毒，在網上什麽都沒有。

  但是肯定沒有癌症這樣的病厲害，她看過一個癌症病人，因為心態好，每天都很開心的活著，之前醫生說隻能活一個月，結果活了四十多年。

  死的時候，已經七十多了。

  所以，她不能這麽悲感傷秋，哪怕是死，哪怕明天就要終結，她也要保持最好的樣子。

  “等我贏了，我把獎杯送給你！”

  “我不喜歡獎杯，我喜歡你！”

  蘇小婉湊過去有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乖一點，聽話我才能一直喜歡你，知道嗎？”

  封衍，“……”

  蘇小婉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大概是怎麽都睡不著，沉默了一陣，突然間開口，“封衍，等我去別的城市的話，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你胃不好，那些煙啊，酒的，以後不要碰，還有，最近你的應酬也太多了，你每天晚上都好晚回來，早晨又早早的去了公司，每天就睡這麽幾個小時，你這樣可不行，身體會垮掉的。

  要是要喝酒，就找幾個能喝的，不要自己上。

  別看你現在好像沒有什麽問題，這人一老了，什麽病都出來了。

  就像我外婆，以前還沒有腰酸背疼，現在年紀大了，老是腰酸背痛的，你要是在這麽不愛惜身體，這以後可說不定就英年早逝了，你死了不要緊，可我就要變成寡婦了，以後你讓我一個人……”

  封衍沒等她說完話，已經湊過去，堵上了她的喋喋不休的嘴巴。

  她去別的城市比賽，他肯定也是要跟過去的。

  沒聽說過，夫唱婦隨嗎？

  而且，什麽英年早逝！

  他不愛聽。

  蘇小婉最後是被封衍吻睡著的。

  他看著她的睡顏。

  很早以前，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這個女孩子吸引。

  跟她靠近之後，他越發的發現她的美好。

  她善良，勇敢，哪怕在他身邊，也從不貪圖他身上的任何東西，她活的很單純。

  拚命的追趕著他的步子。

  他是不是走的太快了？所以，給她壓力了？

  封衍翻來覆去沒睡著，去陽台吸了一口煙。

  蘇小婉不喜歡他抽煙，所以他極少抽，抽了一口，卻覺得煙味嗆人，直接把煙頭給掐斷了。

  蘇小婉是他第一個女人，他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怕他的存在，讓她覺得委屈不舒服……

  可她今天的這番話，卻讓他聽了心疼。

  他撥打了母親的號碼。

  電話是父親接的。

  “大半夜的打電話，你小子是不是想死！老子幾天沒抽你，現在開始做混賬了是不是！”

  那一頓臭罵，讓封衍愣了一下。

  隨後溫柔的聲音從那頭響起，“阿衍，你別聽那臭老頭子的話，我跟他在冷戰，他心裏不爽，拿著你出氣呢！”

  “嗯，我知道。”

  已經習慣了。

  “這麽晚了打電話給我，想我了？”

  “媽，你嫁給爸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有壓力？”

  封衍突然間這麽問讓老太太從床上坐了起來，順便還踢了一腳身邊的老頭子，“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是不是小婉跟你吵架了？

  我跟你說，雖然沈琪兒那件事情我一聽就是胡扯，但關心則亂……越是在乎你……”

  “媽，不是這個。”封衍頭大。

  將蘇小婉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老太太一聽，拍著大腿，果然自己沒看錯人。

  “你後悔跟她在一起了？”

  “我從來不後悔，隻是怕她有一天覺得累了，會離開。”

  “傻孩子，你做什麽都樣樣出色，唯獨對待感情，就跟你爸一樣木訥，就喜歡做些庸人自擾的事情，小婉是想跟你過一輩子，她想變得更好，跟你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