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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滿寶元完全不知道此事，對愈彥依舊十分親熱。

  想想也是，這樣的事，劉豔芳怎麽可能對滿寶元去說？一念及此，愈彥心下才漸漸的安心了。

  滿寶元將那份文件“啪”地摔在愈彥麵前，伸手拍打著，怒形於色。

  縣委縣府聯合下發的這份文件上明白規定，要發動全縣人民大規模的種植黃海“碩大一號”蘋果，為了保險起見，先搞三個區作為試點。這三個試點區，包括北欒區、東塢區和華西區。其中東塢區是任聲的老家。

  文件明確要求，今年三個試點區至少要種植五萬株蘋果樹幼苗。其中當年生蘋果樹幼苗三萬株，兩年生蘋果樹幼苗兩萬株。

  “書記，這樣子搞，我們的工作怎麽做？我簡單算了一下，按照他們提供的價格，五萬株蘋果樹，單是樹苗，就要三十多萬。我們到哪裏去弄這麽多資金？”

  滿寶元氣呼呼地說道。

  愈彥笑了笑，說道：“區長，坐！”

  滿寶元一屁股在愈彥辦公桌對麵坐下呼呼地喘粗氣。

  愈彥遞了一支煙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支抽了兩口，淡然說道：“任書記有點想當然了。我們桃城，不適合種蘋果樹。降雨過多，日照不足，蘋果產量上不去，果實的口感也不好。雨水多了，蘋果不甜的。”

  前幾天在夏利家裏，夏利談到任聲的規劃之時，愈彥便明確表示了反對意見。蘋果樹雖然對土壤的適應性比較強，一般山岡薄地、河灘沙荒和輕度鹽堿地，經過適當改良後，都可進行成片栽培。但同時對日照時間的要求也比較高，每年日照時間至少要兩千個小時以上。桃城縣總體來說，屬於丘陵地帶，山區多霧，日照並不充足。任聲提出的這個在全縣大力推廣蘋果樹種植的方案，不可行。

  而且蘋果雖然是極受消費者歡迎的大眾水果，產量也比較高但準河以北的種植麵積不小，銷售競爭是很激烈的。桃城縣以前沒有大規模種植過蘋果樹，完全沒有自己的銷售渠道，在銷售前景不明朗的前提下，貿然大規模地推廣蘋果樹種植，風險極大。一旦銷售不暢果農數年心血就會毀於一旦。

  當時夏利也認同他的意見。夏利盡管不是正經農科生，畢竟做過多年農校的校長，果樹栽培的基本常識還是懂的，知道愈彥說得有道理。愈彥以為已經說服了夏利此事肯定會作罷，不料時隔幾日，紅頭文件就發下來了。

  看著文件上說的三個試點區，愈彥有點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料必是夏利為了班子團結，向任聲妥協了。任聲這個縣委副書記，分管的農口，他要在農業工作上有所作為，你縣委一把手也不能強行打壓吧？再說這個工作，主要還是經濟建設這一塊的，除了任聲，縣長馬河才是正管。估計馬河也投了讚成票。

  有關農業工作，分管副書記和縣長都投了讚成票，縣委書記也確實要好好考慮一下。不過夏利對愈彥的言語，曆來比較信服，肯定也不會完全妥協。所以才有了三個試點區。

  “是啊，任聲盡他媽瞎整。五萬株果樹，每畝種六十株，差不多要一幹畝地，平均每個壯勞力管三毒果林，就得是三百來個家庭來幹這個試點。三十幾萬的果樹錢，三百個家庭分擔，每家要一千多，這完全不可能。北欒區的農民，很少有拿得出這筆錢的。就算分開來種，家每戶都種十幾，幾十株，也不是個事。這東西，我們這裏壓根就不合適種植，到時候掛果了，賣不出去，誰負責？”

  滿寶元毫不客氣地說道。

  他現在對任聲，半分好感也欠奉。

  到愈彥微微一笑，反問道：“區長，那你的意思怎麽辦？”

  滿寶元立即說道：“不理他。誰愛種誰種去，我們北欒不種。”

  愈彥笑了，說道：“好，就是這句話。”

  愈彥答應得如此爽快，滿寶元倒是有點意外，遲疑了一下，問道：“書記，那我們咱們回話？”

  劉偉的笑道：“都說了不理，還需要回什麽話？”

  “那……縣裏問起來，怎麽辦？”

  滿寶元剛才一時氣憤，口不擇言，一旦愈彥做了決定，他馬上又回複到精明強幹的區長角色了。滿寶元本就不是一個很魯莽的人。以前曹岩溪當書記的時候，北欒區的家，等於是滿寶元在當的。作為老基層幹部，滿寶元很清楚，對抗縣委縣政府文件，是個什麽性質的問題。雖然說，愈彥是夏利的親信，畢竟是外來戶。任聲和馬河都是坐地虎，又有了正式的紅頭文件，硬頂著不辦，怕是不好收場。

  滿寶元在桃城工作這麽多年，對任聲的行事作風，還是有所了解。任聲可不容許下屬跟他對著幹，隻怕會出幺蛾子。

  愈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然說道：“照實回答。我們北欒區不具備栽種蘋果樹的條件。再說了，他們不先把銷售渠道理順了，這事不能幹。不然以後要出大麻煩。”

  滿寶元想了想，點點頭。

  “區長，不要理這個事情了。建行那邊的貸款，這兩天就會到賬，我們還是請同誌們過來開個會，商量一下修路的事情吧。這個才是正經事。”

  愈彥輕輕一擺手，說道。

  見愈彥態度堅決，滿寶元也便定下心來。經過這幾個月時間的接觸，滿寶元也逐漸清楚了愈彥的性格。愈彥平時很好相處，也民主，不怎麽攬權，正確的意見基本能聽進去。但愈彥一旦做了決定，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任何反對意見，他都不予理會。

  仔細想想，這正是成大事的性格啊。

  滿寶元答應一聲，馬上便打電話，召集班子成員過來開會。

  修路的事情，也已經統一了意見，眼下要商量的是具體的工作安排。愈書記都已經把錢貸回來了，這路不修，指定不行。

  在會議上，愈彥建議，成立一個翻修工程指揮部，指定一名副區長擔任指揮長，全權負責修路事宜。有關人工問題，會上也做了專門的研究，以公路沿途的村子為主體派工。這樣有利於發揮最高的效率，參與修路的村民離家近，也不需要長途跋涉，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出工和收工的路上。

  滿寶元主動承擔了這個發動村民參與修路的任務。他是區長，又是本地人，在北欒區群眾之中，威信比較高，由他出麵給村民做工作，效果最佳。

  修路會議開完之後，愈彥將分管農業工作的副區長馬常吉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段時間，馬常吉和薛關元算是副職之中最忙碌的兩個，一個負責大力推廣棉花種植，一個負責兩個工廠的建設。愈彥請馬常吉過來，是想了解一下棉花種植推廣的進度。

  提起這個，馬常吉便比較興奮，樂嗬嗬地向愈彥匯報了進度，情況一片大好，棉花有望大麵積豐收。到時候銷售出去，農民們能有一筆不小的收入。

  在這個事情上，馬常吉確實下了一番功夫。

  “很好啊，常吉，這樣搞就對了。堅持下去，農民的收入就會穩步增長。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路子。”

  愈彥微笑著對馬常吉提出了表揚。盡管馬常吉比他大了二十來歲，愈彥直接叫他的名字，馬常吉卻絲毫也不覺得突兀。幹部們已經逐漸開始認可愈彥一把手的地位和權威了。

  “對於我們北欒來說，農業工作很重要，常吉，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打算向縣委建議，增補你為區委委員。”

  愈彥給了馬常吉一顆甜棗。

  既然人家工作得力，就該給予鼓勵嘛。

  “謝謝書記！”

  馬常吉笑嗬嗬地說道，看得出來，他也是很高興的。雖然沒升官，但進入區委班子，也能算是一種進步吧。

  馬常吉的好心情在下午就被破壞殆盡。

  下午他趕到縣裏去參加了有關農業工作的會議。這個會議由分管農業工作的縣委副書記任聲親自主持，全縣所有區公所分管農業工作的副書記和副區長全都要參加。

  會議的主題內容隻有一個，那就是蘋果樹種植。

  任聲在會議上強調說，在全縣大而積推廣“碩大一號”蘋果樹種植，是縣委縣政府反複研究之後做出的慎重決定，大家都要堅決執行。特別指名道姓，要求三個試點區的領導幹部，當場表態。

  東塢區和華西區，都是區委書記親自參加會議。

  原本這樣的會議，一般都是由副手參加的。縣委書記或者縣長親自主持的會議，才會由區委書記和區長參加，這也是講究一個對等。

  東塢區和華西區，因為是縣裏文件指定的試點區，為了表示慎重，區委書記親自參加了。唯獨北欒區來的隻是一個副區長，還不是區委委員。所以一見到馬常吉，任聲就來氣。

  這個北欒區，還真是越來越牛氣了，真不將他任聲放在眼裏啊？

  東塢區不說了，是他的老家，區委書記區長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無論任何時候，隻要是任書記的要求，那是百分之百不折不扣地執行，從來沒有二話。但華西區不也是書記親自到了？人家那才叫懂事！

  北欒區憑什麽這麽牛？

  這個愈彥年輕氣盛，有夏利撐腰，牛氣一點也就罷了，滿寶元也這麽不懂事？滿寶元他牛什麽？以為奉承好了愈彥，就是攀上了夏利的高枝，就可以不將他任聲當回事了？

  任聲滿腔怒火！

  東塢區和華西區的區委書記先後表態，堅決執行縣委縣政府紅頭文件，不打折扣。任聲便陰沉著臉，點了馬常吉的名，讓他表態。

  馬常吉卻直截了當地告訴任書記，北欒區不適合種植蘋果樹。區委愈書記和滿區長都有明確指示，縣裏這個文件，執行起來有難度，請領導重新考慮。

  馬常吉此言一出，會議室裏頓時一片死寂。

  大家都屏息靜氣，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誰不清楚任書記的脾氣啊？

  北欒區等於是公然在打任書記的臉，這還了得！

  果然，任聲拍了桌子，衝著馬常吉就是一頓疾風驟雨般的刮斥，大罵他膽大包天，敢和縣委縣政府的文件對著幹，問他還是不是黨員，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

  任書記的怒火，足足傾解了好幾分鍾。

  馬常吉低垂著頭，不吭聲，腮幫子咬了又咬。馬常吉四十幾歲了，堂堂副區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在縣城或許不算什麽，在北欒，誰見了不是客客氣氣？如今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任聲罵了個狗血噴頭，馬常吉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隻是礙於這樣的場合，礙於任聲的淫威，不敢吭聲罷了，心裏頭那個恨啊！

  任聲才不去管他！

  馬常吉算個屁！

  在桃城縣，除了縣委書記和縣長，任聲誰也不放在眼裏。就算是縣委書記和縣長，任聲心裏，也當他們是平起平坐的，不當他們是真正的上級。

  地頭蛇不是說著好玩的。

  任聲又豈會在意馬常吉心中生恨。

  你能怎麽的？咬我啊！

  狠狠教玉了馬常吉一頓之後，任聲繼續板著臉，指令馬常吉，北欒區必須無條件執行縣委縣政府的文件，馬上和縣農業局商量下一步的具體行動，不然，將對北欒區的主要負責人進行黨紀政紀處分。

  一散會，馬常吉便陰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急急忙忙上了吉普車，馬不停蹄地趕回區裏。

  一般來說，下麵的幹部來縣裏參加這樣的會議，結束之後，縣裏會留下大家一起吃個飯，也算是鏑勞大家一番。當時鄉下的條件，是比較艱苦的。縣領導自然要對基層幹部表示應有的關心。今天也不例外，會議主持人老早就宣布了的。

  但馬常吉此刻哪有心思等著去吃飯？自然是急匆匆地走了。一回到區裏，立即向滿寶元做了匯報。對任聲的怒罵，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都說了。

  “任聲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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