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3章 拍案而起
作者:望海99      更新:2020-02-28 23:27      字數:4596
  ,

  不少常委在想,蔣學忠做得確實過了,好歹王國良也是省委的一號人物,蔣學忠不將愈彥當一回事兒也就算了,畢竟沒聽說愈彥是哪個常委在關照,而王天宇可是王國良的獨生子,蔣學忠一點麵子也不給,拿出非要將王天宇和愈彥都一棒子打倒的架勢,真當王國良這個省委書記是一個擺設?

  有幾個常委心裏清楚一點,王國良是北方人,而蔣學忠是南方人,蔣學忠有嚴重的地域歧視,尤其是在山魯省的本土勢力組成聯合陣線反對他之後,他就一直以南北為界限劃分敵我,凡是北方人,都是保守而落後的舊勢力,都會站在他的對立麵。[]凡是南方人,都是可以團結的新勢力,都是他可以聯手的同盟,也正是在傲慢和偏見的支配下,蔣學忠在山魯省的路,才越走越窄。

  實際上,反對蔣學忠的同盟中,並不以南北為限,以南北為限區別敵我,隻是蔣學忠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蔣學忠錯誤的地域歧視,導致許多想向他靠攏的北方勢力望而卻步,也讓個別反對他的南方勢力,表麵上對他隨聲附和,實際上暗中拆他的台。

  一個人自大久了,再加上固執而傲慢,就容易失去明察秋毫的判斷力。官場中人,判斷力的失誤往往會發展成致命的失誤。

  “不是。”王國良斬釘截鐵地回應了蔣學忠,“事情的真相是,高德喜開車囂張地去撞愈彥,這裏先假設高德喜並沒有要撞死愈彥的想法,隻是想嚇一嚇愈彥,愈彥躲開了。高德喜下車後不但向愈彥道歉,還繼續囂張,愈彥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就還了幾句,結果二人就打了起來。在打架的過程中,高德喜窮凶極惡,幾次下了狠手,愈彥卻心底善良,一直沒有怎麽還手。最後高德喜先是自己撞到了樹上,惱羞成怒之下,拿起磚頭就砸向了愈彥的頭……”

  在座不少常委認識王國良的年頭也不少了,在無數次常委會上,王國良的發言向來是言簡意賅,如今天一樣的長篇大論是破天荒頭一次,不少人都一陣心驚肉跳,暗道蔣學忠蔣大省長果然讀書不多,不懂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以前王國良雖然不是事事緊緊跟隨蔣學忠,至少反對蔣學忠的時候並不多,蔣學忠不借王天宇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來向王國良示好,並且借機拉攏王國良,卻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拿王天宇開刀為高德喜出氣,這下好了,終於惹怒了王國良。

  王國良在省委雖然以脾氣好著稱,但王國良的威望很高,而且人品過硬,許多人都服他,相比之下,蔣學忠過於霸道,人緣極差。

  王國良的話一說完,常委會上頓時一片議論之聲。

  “王國良同誌,你所說的事實,可信度不高。”蔣學忠動怒了,“高德喜是我的秘書,我怎麽會不了解他的為人?他不可能對愈彥拳打腳踢,王國良同誌,請你不要捏造事實。”

  “學忠同誌,我沒有捏造事實。”王國良依然一臉平靜,不過平靜的臉色之下,眼神中蘊含的怒氣越來越盛,“高德喜主動打人的事實,在場許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是高德喜的一麵之詞就能掩蓋事實真相。就在高德喜向愈彥砸上一磚的時候,王天宇及時趕到了,由於當時情況萬分危急,王天宇救護愈彥心切,跑得過快,連鞋都跑飛了,一隻鞋飛出後,不偏不倚正打中高德喜的臉……”

  說到此處,王國良終於動容,一臉悲傷:“天宇不過是無心之舉,跑丟了鞋,又不是故意朝高德喜丟鞋,結果他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愈彥,讓高德喜一磚砸昏了愈彥。天宇見狀,忙去看愈彥的傷勢,他萬萬沒有想到,高德喜會喪心病狂到了誰也不肯放過的地步,就在他光著一隻腳剛邁開腳步的時候,高德喜突然飛起一腳踢中了他的肚子,結果天宇當場被高德喜踢得暈死過去……”

  王國良說不下去了,眼眶濕潤,聲音哽咽,他揉了揉眼睛,衝眾人一抱拳:“不好意思,我情緒太激動了,請大家原諒一個父親的愛子心切。”

  一句話說得許多人唏噓不止,在座眾人都有孩子,都是父親,當然體諒一個父親親眼見到兒子被人一腳踢暈的感受,不少人都低下了頭,心情沉重。

  “到底事實真相是什麽,我想還是請親眼目睹當時情形的同誌也發表一下看法,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公有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過事實勝於雄辯,事實在哪裏?就在大家的眼裏。”雷衛東終於又發言了,他環顧四周,擺出一副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場。

  “就是,當時誰在現場,都說說當時到底是什麽情形。”省委常委、省委省秘書長宋海峰發言了。

  “好吧,我先來說說,當時我正好在現場。”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接話的人居然是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裴雲清。

  裴雲清當時在現場?不少人臉上都流露出了疑問的神色。

  裴雲清不理會眾人的質疑,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說道:“下班的時候,我剛出省委大門,就看到一輛汽車不要命一樣衝了過來……”

  實事求是地講,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裴雲清以往在許多事情上,都和蔣學忠保持高度一致,他是南方人,按照蔣學忠簡單的以地域劃分來區別敵我的標準來說,他屬於蔣學忠可以團結的同盟。

  應該說,蔣學忠以地域為劃分的判斷,在裴雲清身上得到了驗證,裴雲清雖說不是事事追隨蔣學忠的腳步,至少也做到了從來沒有當眾反對過蔣學忠的決定,基本上在山魯省省委主要領導眼中,裴雲清算是蔣學忠的同盟。

  所以,對於裴雲清的發言,包括王國良在內的大多數人,都不抱有多大幻想,都認為裴雲清不會如實說出事情真相。

  王國良又喝了一口茶水,微微平息了心情,恢複了一臉沉靜,目光淡淡地看了汪泉棋一眼。

  汪泉棋神色就如窗外的秋日陽光一樣平靜,在平靜之中,似乎包含了博大和對未來的期望。

  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注意到了今天常委會的不同之處,反正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姚飛是注意到了,如果說王國良的沉靜還不足為奇的話——王國良的性格一直就如大海一般博大而深不可測,即使麵對兒子被冤枉的情形之下,他依然保持鎮靜也在情理之中——那麽汪泉棋的沉默就不得不讓他引起了警惕,直覺告訴他,今天的常委會,怕是要出事了。

  而且還有可能是了不起的大事。

  剛才王國良和蔣學忠一番唇槍舌劍,以汪泉棋的脾氣,早就發言了,但到現在為止,他卻擺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始終沒有明確表態,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姚飛作為蔣學忠最堅定的追隨者之一,他是蔣學忠在常委會最大的助力,職責所在或者說出於為蔣學忠的考慮,他必須做到細心觀察常委會上每個常委的表現,以便做到心中有數。

  除了汪泉棋一反常態之外,雷衛東的表現也不同尋常。往常,每次上會雷衛東都會搶先表態,不管是經濟決策、人事安排還是其他事宜,雷衛東都會忘記他隻是一個省委副書記的身份,誇誇其談或是高談闊論,擺出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姿態,儼然以三號人物自居,風頭直壓王國良。

  但今天的會議,雷衛東仿佛神遊物外一樣,對高德喜和愈彥、王天宇三人的打架事件,漠不關心,太不像他的性格,以他嫉惡如仇並且知無不言的脾氣,會對這樣一起引發了蔣學忠和王國良針鋒相對的嚴重事件置身事外?

  不可能,絕不可能!

  那麽是否說明了一個潛在的問題,汪泉棋也好,雷衛東也好,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隻等機會合適時就會悍然出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命中命門?

  姚飛心中一陣心慌,忙抬頭看向了蔣學忠,試圖向蔣學忠使眼神以暗示蔣學忠注意控製節奏,並且多留心汪泉棋和雷衛東的反應,不料蔣學忠正在盛怒之中,明顯被王國良的反駁帶動了情緒,此時正板著臉瞪著臉生氣,哪裏還能注意到姚飛的暗示?

  正當姚飛焦急地想將信息傳遞給蔣學忠的同時,裴雲清的聲音繼續在會議室中回蕩:“……整個事情的過程基本上和王國良同誌描述的一致,這件事情,高德喜有錯在先,不管他是不是有意去撞愈彥,他作為正廳級國家幹部,開車飛快,還張口罵人動人,又是在省委門口,影響十分惡劣,性質十分嚴重……”

  裴雲清的話如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蔣學忠的臉上,蔣學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看著裴雲清,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不停地回響:“裴雲清,你是南方人,怎麽能和北方人同流合汙?你是眼睛瞎了還是心瞎了,北方人不能相信!”

  裴雲清眼沒瞎心也沒瞎,他不是站在北方人還是南方人的立場上,而是站在事實真相的立場上。而且蔣學忠並不知道的是,他以南方和北方的地域劃分區分敵我的判斷,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的偏見和成見罷了,不但不科學,而且還很傻很天真。

  不過也可以理解,在蔣學忠初來山魯省之初,幾乎所有北方係的勢力都反對他,他對北方係全無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雲清同誌,你說的話,有沒有保證?”蔣學忠幾乎壓抑不住他的憤怒。

  “我親眼所見,第一個字都是事實。”裴雲清毫不畏懼蔣學忠直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以黨性擔保我剛才的話全是真話!”

  “嗡……”常委會上頓時一片小聲的議論之聲,裴雲清說出了以黨性擔保的話,等於是對蔣學忠質疑的最強有力的反駁,一般而言,隻有在涉及到重大利益衝突時,才會以黨性擔保為保證,在事關一件打架鬥毆的小事上,也抬出了以黨性擔保的大殺器,由此可見,裴雲清對這件小事十分在意。

  蔣學忠怒容滿麵:“好吧,你的意見我會參考一下,下麵還有誰有不同的看法……”

  “學忠同誌……”姚飛見事情不妙,就急忙跳了出來,準備勸蔣學忠見好就收,別再繼續把小事擴大化,“我的意見是,雖然高德喜是廳級幹部,雖然愈彥是正科級幹部,但一件打架鬥毆的事情,不必非要在常委會上討論個沒完沒了,差不多就行了,而且剛才聽幾位同誌一說,我覺得事情並不大,私下教育一下就行了。”

  若是平常,蔣學忠對姚飛的意見肯定重視,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一是被王國良的話刺激了情緒,二是被裴雲清的話氣得差點失控,不敢相信裴雲清會和他站在對立麵,此時此刻他哪裏還聽得進去姚飛的話,恨不得當場拍桌子為高德喜事件定性,非要讓愈彥和王天宇付出慘痛的代價不可。

  “私下教育一下?不行,這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必須嚴肅處理。”蔣學忠沒有注意到姚飛眼神中的暗示,怒不可遏地說道,“我發現有一個情況值得引起重視,但凡是涉及到高德喜的問題,都會想當然地認為錯在高德喜,同誌們,你們對高德喜的偏見太嚴重了,對高德喜有偏見,就是對我有看法。”

  蔣學忠以為他抬出他的名頭,拿出當年他扶高德喜擔任國稅局副局長的氣勢,就可以讓常委會再次屈服在他的陰威之下,不料他話音剛落,軍區司令鄭森之就發言了。

  “學忠同誌,你這句話就說得不對了,什麽事情都爭不過一個理字,要擺事實講道理,經驗主義要不得,什麽叫對高德喜在偏見就是對你有看法?以高德喜的所作所為,還用得著別人對他有偏見?”鄭森之的目光深沉,表情凝重,“當時發生在省委門口的一幕,我也親眼目睹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頓時支起了耳朵,鄭森之身為軍區司令,輕易不表態,他的話分量極重,他的立場將對事情的最終定性起到極為重要的決定作用。

  “事情的真相和王國良同誌所說的一樣,這件事情,是高德喜挑起的事端。”鄭森之微微歎息一聲,“學忠同誌,高德喜曾經是你的秘書,你對他信任和愛護,可以理解,但不要盲目信任和愛護。”

  蔣學忠臉色大變,由青變白,強忍著沒有發作,隻是冷哼了一聲:“誰還有意見,都趕緊說出來。”

  汪泉棋輕輕咳嗽一聲:“既然事實清楚了,高德喜在省委門口對愈彥和王天宇大打出手,導致二人昏迷住院,高德喜身為國家幹部,正廳級官員,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是不是省委可以免去他的省委辦公廳副主任職務?”

  汪泉棋話一說完,蔣學忠幾乎要拍案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