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4章 風聲鶴唳
作者:望海99      更新:2020-02-28 23:26      字數:4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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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彥回到市委的時候已經接近九點,給張思文作完匯報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上午下來,幾乎沒什麽正事。《純》

  不過到了中午時分,平靜的氣氛過後,平地起風,關於吳麒市長有可能調往牛城市的傳聞,劉向東有望接任市長以及張思文繼續坐鎮安泰第一人的傳聞就如夏天無處不在的熱流一般,悄無聲息地傳遍了市委的每一個角落。

  這一陣風如狂風一般,瞬間將吳麒調往赫巷市的傳聞掩蓋下去,成為市委每一個人密切關注的話題。

  每個人都清醒的知道,市委班子的調整才是和自己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的大事,一時之間。市委風起雲湧,都在盛傳吳麒調離安泰以及後吳麒時代的安泰,到底會是一個什麽局勢收場。張思文到底會不會黨同伐異,等等。

  在傳聞之餘,不少中間搖擺的力量都心思大動,突然間愈彥辦公桌的電話就密集了起來,副市長以及各大局局長紛紛來電,預約向張書記匯報工作的時間,忙得愈彥團團轉。

  不過在忙碌之餘,愈彥心中篤定,書記借他之手發出的正麵一擊,奏效了。現在吳麒肯定也是氣急敗壞並且焦頭爛額了。

  愈彥猜對了,上班第一天,吳麒精神百倍地走進辦公室,在眾人的問好和恭維聲中,信心十足地準備好了下午召開政府常務會議。

  研究安泰市礦產整合的發展思路問題,也是在他臨走之時給張思文最大的一個難堪——到了中午時分,聽到空穴來風的傳言後,他險些沒有當場氣得跳腳!

  誰說他要調往牛城了?誰在放屁?

  牛城經濟全省倒數,和赫巷市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在牛城想做出成績可以說難比登天,甚至說還沒有他這個安泰市市長做的有麵子!

  而赫巷市,作為山魯省第三大經濟強市,曆來市委書記都有進一步升遷的可能,在省委組織部的考核中,也和其他地市區別對待。而根據以往慣例,曆任牛城市委書記都是任期滿後直接到省**或省政協養老,讓他去牛城?想黑他?沒門!

  吳麒是什麽人,隨後一想就明白了有人故意放風的背後,就是為了動搖中間搖擺力量對他的信心,以便讓更多的中間力量倒向張思文。如此一想,他更是氣憤難平,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除了綿裏藏針陰險無比的張思文,還有誰會對他背後一刀?

  話雖如此,吳麒還是不太放心,當即打電話到省委一探虛實,結果讓他大吃一驚的是,省領導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隻是含糊其詞地回應,現在從中央到省委風聲很緊,要嚴禁一切流言蜚語的傳播,尤其是領導幹部要以身作則,不能帶頭亂說亂傳。

  被省領導一番不明就裏的敲打,吳麒隻覺一盆涼水從頭到地,直接澆了他一個透心涼,怎麽會?怎麽省委突然間風向大變了,難道省委對他的支持力度減弱了?不可能,省委領導的態度都很有原則性,不是說變就變的小孩。

  但不解歸不解,吳麒不敢直接打電話給省委二號,雖然省委二號對他相當不錯,他不能再越級向上,一是會得罪姚飛,二是也許會讓蔣學忠不喜。

  想不通,想不明白,難道說調他到牛城的消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不想還好,這麽一想,吳麒一時心中大亂!

  為官之人不能心亂,一旦心亂,就會亂了方寸。人在官場,步步為營,方寸一亂,很容易出昏招。一步走錯,就有可能滿盤皆輸,吳麒盡管心裏堅持認為調他去牛城、張澤遠提前到站,都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妖風,但現在他沒有從省委借來照妖鏡,心裏多少有點七上八下。

  想想也是可憐,別看高高在上的市長風光無限,但不為外人所知的是,隻要省委風向稍有變化,市長大人心中底氣不足,就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還不如大街上賣雜貨的一個小販活得踏實。

  下午時分,吳麒還是如期召開了政府常務會議,討論經濟礦產整合的發展思路問題,由於他心神不安,再加上他的得力助手副市長宋海因為孫磊舉報問題的影響,被張思文安排前往黨校學習,他對政府班子的控製力度大降,主要也是他神思恍惚,始終不敢確定調他前往牛城一事的真假,於是政府常務會議,就開得十分潦草,最後匆匆結束了事,沒有達成什麽共識。

  散會後,吳麒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發呆,他和省委組織長穆少華關係一般,不好直接打電話過去一探口風。

  對,是不是可以向夏文旁敲側擊打聽一下?

  夏文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吳麒和他曾有過一段一起在黨校學習的經曆,算起來兩個人還有著一點同窗之儀。

  吳麒眼前驀然一亮,夏文為人圓滑有餘,原則性不強,如果他適當表示一下靠攏之意,會不會就能從夏文口中套出什麽?

  調動問題是大事,不弄清下一步,他在安泰的所作所為全部沒有意義,這麽一想,吳麒穩了穩神,撥通了夏文的電話。

  “夏部長好,我是吳麒。”吳麒自報家門,很客氣地寒喧幾句,表現出了十足的敬意,還不著痕跡地拍了夏文幾記馬屁,隨後話題一轉,含蓄地問道,“不知道組織部對安泰的幹部調整,有什麽指示精神?”

  吳麒的聰明之處在於借安泰內部的幹部調整來含蓄一問安泰市委班子的調整。

  夏文的聲音很平和,中低音,聽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淡淡地說道:“吳麒同誌,安泰的幹部調整,組織部會尊重安泰市委的決定。”

  吳麒見夏文假裝沒聽明白,就隻好再進一步點明了:“我怎麽聽說省委有意調整安泰市委班子?請夏部長指示。”

  “……”夏文沉默了片刻,淡而無味地說了一句,“等消息吧。”隨即就掛斷了電話。

  握著手中盲音不斷的電話,吳麒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難道張思文放出的風聲,是確有其事?問題是,真要調動他去牛城的話,為什麽他事先毫不知情?

  吳麒是當局者迷,主要也是他也聽說了風聲是愈彥醉後無意中說了出來,而且當時張太忠和馬九英也在場,他雖然也懷疑愈彥放風是為了配合張思文演戲,但官場上的事情真真假假,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落後一步,可就是全盤皆輸。

  正心思忐忑不定時,張澤遠急急敲門進來了,一進門就緊緊關了門,他壓低了聲音,一臉緊張和擔憂地說道:“市長,傳聞的事情,你怎麽看?”

  張澤遠也是剛剛聽到的風聲,他怎麽會莫名其妙的到站了?按照年齡他還有一兩年的任職時間,是誰在妖風,為什麽又偏偏針對的是他?張澤遠一時搞不明白,隻能來向吳麒求教。

  “不要亂想了,再過幾天,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吳麒大度地擺擺手,“現在最要緊的我們不能亂了方寸……”

  吳麒起身,見房門緊閉——他的房門是特意加了隔音材料,聲音不會傳出去——就又說道:“傳聞的事情是小事,不用管,接下來有兩件大事需要打起精神,一是安泰的幹部調整,張書記和我打了招呼,他打算大範圍調整,肯定要動許多人的官帽子,動靜會很大。二是礦產整合的發展方向問題,現在政府班子的意見和市委方麵不一致……”

  吳麒正式提到了人事調整和發展方向兩大問題,預示著他和張思文最後決戰上,依然不依不饒。

  “我想過了……”吳麒大手一揮,下定了決心,“人事調整問題,以張書記的意見為主,礦產整合的發展思路,我會堅持政府常務會議的精神,張書記的思路完全是形而上的書生理論,沒有做到理論聯係實際。”

  張澤遠心中大跳。吳麒第一次正麵否定張思文對安泰發展思路的指導思想,等於是要就發展觀的問題上升到了政治層麵的碰撞!

  書記和市長的不和可以體現在方方麵麵,比如用人問題,比如對個別國企的扶植力度的看法不一致。甚至可以拍著桌子吵架,以上都不是原則性分岐,隻要大方向一致。所有的不和都可以在共同的目標之下,化解或掩蓋。

  但如果書記和市長的不和是發展觀的不和,就麻煩了。等於是書記想向東,市長想向西,作為安泰市的一號二號人物,方向不一致,安泰這輛車到底要朝哪裏開?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安泰想要發展想要前進,沒有可能。

  張澤遠站了起來,既然吳麒公開了他和張思文之間的原則性分岐——雖然吳麒和張思文的原則性分岐在市委早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但知道是一回兒事,正式點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說破,還有路可退,不管是市長向書記妥協,還是書記向市長讓步,還有商榷的餘地。但一旦說破,等於是矛盾公開化了,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要麽書記走,要麽市長走,一山不再容二虎。

  “吳市長。我支持你。”張澤遠鄭重表態了,他也知道,吳麒在他麵前說破他和張思文的分岐,要的就是他第一時間明確態度。

  “你支持我,我是知道的。”吳麒感慨地說道,“我也是一心為了安泰的發展大計著想,隻可惜,張書記和我的看法總是達不成一致,寶貴的時間全部lang費在內耗上了,如果很早前就統一了認識,現在的安泰,說不定也是山魯省經濟強市了,一想起這些,我的心就在滴血。我希望除你之外,其他常委都能理解我為了安泰發展的拳拳之心。”

  張澤遠明白了吳麒的暗示,他雖是**部長,但以前一直從事宣傳工作,最大的特點是能說會道,說話有煽動性和感染力,吳麒在傳聞他即將調往牛城的不利前提下,要打好和張思文正麵碰撞的第一仗,很難,搖擺的常委說不定已經倒向了張思文,現在,吳麒交給了他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是讓他拉回倒向張思文一方的常委。

  任務艱巨,但也是重任在肩,張澤遠再次鄭重表態:“我會盡我的微薄之力,為吳市長,為安泰,貢獻全部的力量。”

  “澤遠,拜托了。”吳麒痛心疾首地握住了張澤遠的手,“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知我者,也就隻有你了。”

  在吳麒火力全開拉攏張澤遠入局之時,張思文也是火力全開,正在有條不紊地步步推進,完成他的又一個布局。

  張澤遠下樓而去,並未細想吳麒剛才和他對話時神色之間的變化,走到樓下的時候,正好迎麵走來愈彥。

  以前張澤遠見到愈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在他看來,愈彥不過是一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年輕,能有什麽本事?就算仗著年輕氣盛和市委一秘的光環偶而小勝幾局,也不過是運氣罷了,但現在,當張澤遠再次和愈彥狹路相逢時,見眼前的愈彥意氣風發一臉淡笑,驀然間他心底生寒,感覺愈彥滿臉微笑的背後,是一把把深藏不露卻殺人不見血的利劍,每一劍刺出,總能刺中他的命門。

  現在的他在愈彥麵前,早就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底氣,見到愈彥,他雖然恨得牙根直癢,卻還是若無其事地主動找了一個招呼:“愈秘書。”

  “張部長。”愈彥也抱以一笑。

  張澤遠客氣地笑了笑,和愈彥擦肩而過,他臉上的笑容在和愈彥錯身的瞬間迅速凝固如冰。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過,有時候這一次的擦肩而過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有時候卻是為了永久的告別。等下樓之後,張澤遠回身仰望略嫌陳舊的市委大樓,心中莫名閃過一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