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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思文給汪泉棋撥通了電話。

  汪泉棋聽了，沉吟片刻：“黃林和劉旭不屬於任何一個派係，辦案很獨立，馮開嶺和黃鵬飛不和，對紀委的掌控並不大，他這次這麽賣命，可能是得到了什麽許諾。他是蔣學忠的人……”

  “難道是蔣省長也要找愈彥麻煩？一個堂堂的省長，指使人打壓一個小秘書，太丟份了。”張思文不無驚訝地說道。

  汪泉棋幹笑兩聲，反諷說道：“蔣省長胸襟開闊，打壓異己無所不用其極，倒也沒有什麽好驚訝的。愈彥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有我在省委，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嗯，麻煩你了。”張思文微微感慨。

  汪全棋嗬嗬一笑，說道，“愈彥沒那麽容易被馮開嶺拿下，再說我看他品行還算不錯，應該沒有什麽重大的經濟問題。這事，是一個契機，一旦愈彥堅持下倆，也有利於他日後的發展。”

  在愈彥被省紀委帶走的同時，市紀委也接到了新的舉報，掌握了愈彥貪汙受賄的確鑿證據。出於慎重的考慮，孫彥提議立刻召開書記辦公會研究愈彥的問題，張思文沒有同意。

  張思文不同意的理由很簡單，紀委召開內部會議研究就可以了，沒有必須上書記辦公會。孫彥盛怒之下，以為張思文是阻撓他對愈彥采取行動，就立刻召開了紀委內部會議，討論對愈彥的處置意見。

  孫彥卻猜錯了張思文，張思文阻止書記辦公會不是想阻撓紀委辦案，而是想置身事外。

  吳麒嗅到了一絲異乎尋常的氣息，出乎意料地對市紀委再次查辦愈彥選擇了沉默。

  沉默，既可以看成默認，又可以當成袖手旁觀，進，可以說也支持紀委的工作。退，就是並不知情地推卸責任，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市長成熟而圓滑的一麵。

  經過開會研究後，孫彥不顧常務副書記張東川的反對，決定等愈彥回來對他采取強製措施，因為證據確鑿，事實清楚！

  市委頓時風聲大作。

  同時市紀委搜查了愈彥的辦公室和家裏，據說查獲了大量物證。

  據說，從愈彥家中和辦公室搜出的物品價值上萬元。還據說，有大量的現金和古玩字畫，等等，無所不有。

  有太多的據說和傳聞，到底哪一條屬實，沒人敢肯定，又人人都相信。

  但因為愈彥是張書記親信的緣故，不少人都不敢公開談論此事，要麽三五成群，竊竊私語。要麽下班後聚在一起吃飯，互通消息。

  反正一時之間聽風就是雨，究竟有幾分真實，反倒沒人在意。所有人在意的就是看張書記怎麽收場，如果愈彥真有事情的話，張書記保他還是不保？

  保，有損張書記的公正形象，不保，以後誰還會對張書記死心塌地？最是考驗張書記政治智慧的時刻來臨了。

  市委書記辦公室，吳麒坐在張思文的對麵，一臉坦然，吳麒則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

  “張書記，你的意見是？”

  “秉公執法，依法辦案。”張思文很堅定地回答，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愈彥被采取措施而受到影響，反而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如果愈彥確實貪汙受賄，就應該嚴懲。”

  吳麒原以為張思文會憤然而起，會幹涉紀委辦案，會要求召開辦公會討論愈彥的問題，沒想到，他隻是來簡單談了談，而且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坦然而淡然，就讓他心中忽然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

  哪裏不對？一時又說不清楚，因為張思文似乎不是對手下放手不管的人，就算再大公無私的人，也有私心雜念，怎麽可能見死不救，況且愈彥落網還事關他的臉麵問題，以他在省委之中的人脈，拉愈彥一把也不是不可能，怎麽會……

  吳麒想不通，因為幾次和張思文交手之後，他深知以張思文的手腕和政治智慧，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手段，難道說，孫彥跳進陷阱了？

  但問題是，市紀委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而且策劃這件事本來也是他吳麒主導，孫彥配合的，沒有確鑿的證據他肯定不會對愈彥下手，尤其是愈彥是市委一秘，吳麒再想報複張思文，也不敢亂來。

  事關政治生命，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不明白，真不明白……吳麒心神不寧的原因就是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張思文是真想犧牲愈彥，丟車保帥，還是別有用心，另有後手？太糾結了，他在官場沉浮幾十年了，還從來沒有這麽難下決斷的時候。

  他本來就是想借以打擊張思文威望，能斬斷張思文的左膀右臂，再一腳將他從安泰踢開，是他從政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他不能放過整治愈彥的機會，因為愈彥為張思文做了太多的事情。

  但張思文的態度又讓他迷糊了，而且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如果張思文氣急敗壞，或是火冒三丈，都好，就證明孫彥觸動了他的痛處，但他坦然地接受，淡然的態度，就讓他還是明顯感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他在官場之中，一路過關斬將直到今天，經曆的大大小小的官場陰謀無數，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所憑的唯有謹慎小心而已。

  “愈彥同誌畢竟為安泰做出了大量的工作，也是一位難得的好黨員好幹部，因為一點小事就輕易抹殺一位黨多年培養的幹部的功勞，也不公平。我的意見是，出於愛護愈彥同誌的角度出發，盡可能降低影響，如果事情不大，就黨內警告處分……”按說以吳麒的為人，他平常非常注重官場程序，不會直接說出幹涉紀委辦案的話，特別是當著張思文的麵，但今天卻一反常態，主動為愈彥開脫。

  聽他的口氣，隻要張思文點頭，他就會向紀委直接以市長的身份施壓。

  張思文卻搖頭說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愈彥同誌有事就是有事，就依法處理。沒事就是沒事，就還他一個清白。不黑不白就是不清不白，沒法向安泰所有的黨員幹部交待。”

  張思文是什麽意思？吳麒心中一下就起火了，世界上的事情，黑白哪裏能分得清清楚楚？到處是灰色地帶，有時候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要折衷，不就一個貪汙受賄，他已經讓步了，張思文還想怎麽著？難道說非要紀委聲明愈彥同誌是清白的，他們抓錯了人才行？

  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就奉陪到底。

  張思文和吳麒之間的一次重要的談話，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市紀委辦公室，孫彥看了坐在下首的張東川一眼，淡而無味地說了一句：“東川，你一心袒護愈彥，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張東川緩緩搖頭：“孫書記，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我並沒有袒護愈彥，而是覺得事實不清，有些證據不足以成為證據，對愈彥同誌準備采取措施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愈彥的案子，紀委已經跟進了一段時間了，我一直親自主抓，錯不了。”孫彥心想，他還摸到了愈彥向張思文行賄的初步證據，收獲比他想象中大多了，張東川還想從中作梗，真是自不量力，小心掉下去爬不上來，“這個案子你就不用管了，因為涉及到了安泰的重要領導，你回避一下為好。”

  “孫書記，我……”張東川想據理力爭，一下站了起來。

  孫彥怒了，張東川挑戰他的權威不是一次二次了，自從張東川和張思文走近之後，常常在他麵前翹尾巴，真是小人不可得誌，他將手中的材料重重地一扔：“這事就這麽定了！”

  淡淡威嚴流露，頓時讓張東川啞口無言。

  等張東川走後，孫彥才又換了一副表情，心想好一個張東川，見風使舵也要認準人才行，張思文用不了多久就會一敗塗地，你還想跟緊張思文的腳步，不是自討苦吃嗎？

  孫彥卻不知道的是，張東川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泡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之後，忽然就意味深長地笑了。

  愈彥是在下午才到達的省紀委。

  黃林和劉旭在回省委的路上也產生過動搖，黃林和劉旭盡管在省紀委中不屬於任何派係，但二人也清楚省委之中的是是非非。愈彥作為張思文的秘書，並且還認識不少省領導，可以說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查愈彥的話，會不會麵臨著黃書記和汪省長的雙重壓力？如果黃書記和汪省長都開了口，都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們該怎麽辦？能不能頂住壓力？

  但二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嚴查愈彥。因為正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有了現在的成就，才翹了尾巴，才敢膽大包天，以權謀私！何況上麵還有馮書記為他們撐腰，此事不愁不成！

  黃林和劉旭在紀委係統為官多年，二人都是脾氣耿直之人。不求升官發財，隻求為民除害。正是抱了一腔熱血滿心正氣，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們的正義感，認為愈彥現在不除，以後爬到高位之後，更是百姓之大害，更是國家之蛀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