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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一亂，一哄而上，市委的鐵門在巨大的衝擊力的帶動之下，轟然倒塌，激起塵土揚天。無數人魚貫而入，衝進了市委大院。

  從大門到市委辦公大樓，也就是幾十米的距離，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劉斌在前麵跑，人群在後麵追，而且劉斌跑得飛快，怎麽看怎麽覺得滑稽和好笑，剛才的威風哪裏去了，怎麽一轉眼就和變了一個人一樣，這前後差距也太大了？

  眼見劉斌人影一閃，速度飛快地躲進了辦公大樓，跑在最前麵的幾人已經追到了劉斌身後一米之後，當前一人揚起了手中的一塊磚頭，狠狠地朝劉斌的後背砸去。

  劉斌似乎躲閃不及，被磚頭當即砸在後背，他痛呼一聲，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然後他向前一撲，扶了一下牆，才沒有摔倒在地。

  按說劉斌這麽狼狽，肯定還要繼續逃跑才對，不料出人意料的是，劉斌突然又站住了，回身衝身後的追趕者冷冷一笑：“來了，就別想走了！”

  樓下亂成一團。樓上，書記辦公室和市長辦公室，依然是平靜如水。

  市長辦公室。

  季起恭恭敬敬地站在吳麒身後，一聲不吭，隨時等候吳麒吩咐。而吳麒站在窗前，凝視窗外，一動不動。

  市長秘書季起原本是市委辦秘書處的一名秘書。黃漢雙規後，吳麒到秘書處挑選秘書，左看看右看看。皆不順眼，他一時氣惱，轉身就走。沒留神在門口和正要進門的季起撞了個滿懷。

  秘書處的閑置秘書很多，別說可以和愈彥和黃漢一樣擔任市委一號二號秘書了，就是擔任任何一個市委常委的秘書，都是每個人一生中最難得的機遇，但和十幾個擔任市委常委秘書的幸運者相比，大部分秘書也許一輩子默默無聞地呆在秘書處，直到終老！

  所以黃漢一被雙規，秘書處一幫人就都心思大動，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誰能一舉上位從一名閑置的秘書成為市長秘書。絕對是人生中的一次飛躍。

  沒想到，所有秘書都大氣不敢出等待吳麒的金手指點到頭上時，居然還有不長眼的人敢衝撞了吳麒，好嘛，有了機會還不好好把握。還和市長撞在了一起，別說能當上市長秘書了，不被打入冷宮就不錯了。

  本來閑置的秘書坐的就是冷板凳，如果再衝撞了市委領導，市委領導勃然一怒，再穿上小鞋是幾乎可以預見的前景。坐冷板凳。穿小鞋，所有人都或幸災樂禍或無限惋惜地看著季起，看季起的眼神，就和看一個死人差不多了。

  “你叫什麽名字？”吳麒如眾人所料一樣，臉色頓時拉了下來，怒視季起。

  季起嚇得幾乎站立不穩了，撞誰不好，沒想到撞了吳麒，難道說人倒黴的時候，真的喝口涼水都塞牙縫？他結結巴巴地答道：“市長，我，我，我叫季起。”

  “季起？這個名字有意思，有什麽含義沒有？”吳麒臉色陰沉如水，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做人當奮起直追，聞雞起舞。”季起頭上冒汗，腳下發抖，如果不是硬撐著，現在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也可以是東山再起，名字有意思，行，就你了。”吳麒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拍季起的肩膀，“季起，你去找一下張太忠。”

  啊……秘書長一幹人等睜大了眼睛，讓季起找市政府秘書長的言外之意就是，季起被吳麒點中了！

  老天，世界中還有這種天上掉金子砸在頭上的好事？季起難道就是名字好才交了狗屎運？狗屎運，對，真真正正是狗屎運！

  季起也是呆立當場，過了半天才清醒過來：“好，好，好的市長，我馬上去，謝謝市長的提攜，謝謝市長……”話說一半，吳麒已經遠去了，隻留下一個耐人尋味的背影。

  就這樣，季起在幸運之光的照耀下，以極富傳奇色彩的偶遇而成了吳麒的秘書，一時傳為佳話。不過在佳話的背後，季起卻不傻，清楚是吳麒看似亂點秘書的背後，其實有自嘲的政治用意吳麒市長是想借機落一個好名聲，也想借此傳達一個信息，隻要是可用之人，就如季起一樣坐冷板凳的人還可以草雞變鳳凰，別人隻要比季起強，他更是隨時會提拔重用。

  季起也自嘲地想，他無辜地成了吳麒政治博弈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雖然是一個過河之後隻能前進不能後退的小卒，但他知道，前進可能會死，也可能不會死，但後退必死，如果是風和日麗的時期，他真的能和中了幾百萬一樣狂喜，但現在，卻是莫名的苦惱和無所適從。

  就如現在，他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呼喊，都不敢站在窗口朝下看上一眼，事情鬧這麽大，最後到底該怎樣收場？

  不管怎樣收場，最後肯定要有替罪羊，他雖是吳麒的秘書，卻又不是吳麒的心腹，如果最後需要有人替吳麒背黑鍋，他就是不二人選。難道說，吳麒當時點中他，就是認準了他可以隨時充當炮灰的性格？

  季起雖然在秘書處坐冷板凳多年，但對市委的局麵還是看得清楚，而且也大概猜到了一點，今天的聚眾鬧事事件，百分之百有幕後推手，而幕後推手到底何人？不用說，就是站在眼前兀自假裝還是真的鎮靜的吳麒市長！

  季起暗暗佩服吳麒，居然使出了同歸於盡的手腕，但萬一最後張思文也壯士斷腕，不惜一死也要和吳麒同歸於盡，以吳麒的膽量，還會舍命陪君子嗎？

  肯定不會！

  吳麒就會張牙舞爪地嚇人，一旦發現事情不妙，肯定轉身就跑，但他在逃跑的時候，會拉一個人墊背，毫無疑問，他就是最佳人選。

  季起表麵上恭恭敬敬地站在吳麒的身後，從側麵小心翼翼地觀察吳麒的反應，試圖從吳麒表情的微細變化上，看出外麵事態的發展，是否一切順利。

  吳麒一開始表情不動如鬆，居高臨下的俯視，就如視察千軍萬馬的大將，幾分鍾後，他的右眼跳動了幾下，嘴角露了一絲嘲弄的笑意。

  如果此時季起也站在窗前，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吳麒露出微笑的時候，正是樓下劉斌轉身就跑的時候。

  又過了片刻，吳麒臉上的笑意如迎春花一樣盛開了，燦爛而得意，還下意識搖了搖頭，似乎是嘲笑什麽，又似乎是對自己計策的順利實施十分欣慰。

  季起暗暗搖頭，綁架百姓強奸民意，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大局，這樣的官僚是他最厭惡的官場中人，怎麽他就這麽不幸，服務了這樣的領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大概又過了半分鍾，吳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似乎勝利在望了，他的右手緊緊握住了拳頭，馬上就要高高揚起，就如最後拍板一樣……

  忽然，吳麒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拳頭沒有高高揚起，卻猛然一拳打在了窗戶上，砰的一聲巨響，窗戶玻璃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也是怪了，平常挺結實可以抵抗幾級狂風的玻璃，卻意外被吳麒一拳震得粉碎，嘩啦啦一聲巨響之後，窗戶玻璃碎了三塊。

  一瞬間，吳麒的臉色變得鐵青。

  出什麽事情了？季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市委書記辦公室。

  張思文也站在窗前向外張望，不過他的辦公室看不到市委大門，而事實上，他看的也不是外麵的局勢到底到了哪一步，而是他看窗外的風景。

  “風景這邊獨好，北方的夏天雖然炎熱，但正是有了炎熱的夏天，才會讓人體會到秋天收獲的喜悅。所謂煩惱即菩提，沒有煩惱了，也就沒有了菩提，這句話，真是經典呀。”張思文沒有轉身，背對著身後的一人說道。

  “張書記說得對，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麵固然是好事，但如果沒有動蕩，哪裏可以體會到安定團結的好處？”張思文身後之人嗬嗬一笑，“自古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愈彥的善後工作，準備得怎麽樣了？”張思文又問。

  “估計差不多了，聽外麵的動靜，現在應該正在矛盾的激化階段……”

  “這麽大的事情落在愈彥的肩上，也真是難為他了，我並不是擔心他的能力，而是擔心他萬一有一個小小的疏漏，導致事情最後不可收場，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張思文回身轉頭，“你對愈彥有沒有信心？”

  “有！”

  梁軒一臉堅定，毫不猶豫地說道。

  沒錯，恭敬地站在張思文身後，和張思文一起靜候事態發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市公安局新晉局長、安泰公安係統炙手可熱的人物梁軒！

  梁軒此時沒有在外麵維護秩序，卻躲在張思文辦公室陪張思文說話，本身就透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氣氛，而身為張思文的秘書，值此大事突發之際，愈彥卻又不知所蹤，更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