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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莊村和武進村一樣，都是屬於“中心村”，依照市政府的改造規劃，人口比較集中的村落，三個村搞一個中心小學。隻有像東城村村那樣的特殊村落，才是一村一學。

  一片狼藉的學校工地上，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

  除了愈彥，牛書記，羅區長，劉莊村的支書村主任，劉莊小學的張校長等人，都在，還有好些聞訊趕過來看熱鬧的村民，遠遠圍了一圈，好奇地往場中張望著。

  據說當中那個英俊高大的年輕人，竟然是市委書記的秘書！

  連山嶽區的區長見了也得點頭哈腰！

  在此之前，還從來不曾有這等人物來過劉莊村呢！

  視察完之後，愈彥上前與劉莊村的支書，村主任，劉莊小學的校長等人一一握手道別。這個時候，愈秘書的臉上自然又浮現起了溫和的笑容。對於這些基層的幹部，愈彥一貫是非常和氣的。不是作秀，而是發自內心。

  人家本來就沒做錯什麽，自然不能疾言厲色地對待了。

  劉莊村的幹部們非常誠心地挽留愈彥在劉莊村做客，住一個晚上再走。愈彥下麵要去的另一個村子，可還有不短的路程，還需要步行幾裏地。這樣急匆匆地趕過去，太辛苦了。

  愈彥微笑著婉拒了村幹部們的好意，登上越野車離開了劉莊村。

  三天後，愈彥終於結束了此番地方考察，比原先預定的一天時間，延長了不止一倍。考察的地方也不止山嶽區，擴大到了其他好幾個區。一共花了四天時間，硬生生的將第一批改造名單上有名字的五十七所中小學校，全都看了一遍，一個不落！

  等車隊終於回到市委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要散架子了。

  包括一貫體力極其充沛的愈彥本人，都有點吃不住勁，四天時間，黑了一圈，瘦了一圈，差點就成非洲人了。

  愈秘書真狠！

  這句話，愈彥尚未回到市委，就已經在市裏的幹部之中傳揚開了。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幹部們，大都哈哈大笑，認為絕無可能。

  甚至還有幹部笑著說，什麽？你當是焦裕祿複活了？

  安泰曆史上，就從未有過這樣一位人物，花四天時間，在鄉下的山溝溝裏穿行一遍。那不是開玩笑麽？

  但是很快，大家就笑不出來了。

  愈彥還真的這麽幹了，五十七所山區中小學，全都看過。

  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狠人！

  這個市委一秘，也太另類了。

  笑話之餘，幹部們一個個都緊張起來。這一回是檢查教委的工作，那下一回，愈彥會檢查哪個行業哪個部門的工作？

  照這個檢查，不被查出問題來的部門，那還真是一個都沒有！

  得，趕緊的，自己先去檢查一回吧，真要是有大漏洞，現在改還來得及。一旦被愈彥逮住了，都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

  愈彥一身狼狽的回到市委，張思文看到後頻頻點頭發笑，果然是個不錯的好苗子！

  但當愈彥把視察的情況如實的匯報給張思文後，張思文馬上收斂起了笑容，頓時變得怒不可遏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愈彥，吃點飯，然後打個電話，讓宋海同誌叫上侯明，馬上趕過來！就說我在這裏等他們！”

  愈彥不敢耽誤，飯也沒吃，直接將電話打給了市長宋海，愈彥知道，宋海這次絕對有好果子吃了。

  “侯主任，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張思文轉向不住抹汗的侯明，淡然問道。

  侯明額頭上汗水澹澹而下，也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聞言身子輕輕一抖，囁嚅著說道，“這個……張書記，這個……是我工作沒有做到位，沒有監督好……”

  “但你的報表上，劉莊小學和武進小學，都是已經建設了大半部分。”張思文的語氣依舊比較平淡，還帶著絲絲的冷意，臉色也比較平靜，並沒有勃然怒發。

  惟其如此，侯明才更加緊張。

  張思文沒有疾言厲色，不代表著他心裏不生氣。暴風雨之前，也是風平lang靜。

  他侯明的份量，在張思文的心中可是差遠了。張書記都不用跟他發火，順手將他的烏紗帽給摘了。

  侯明說不出話來。

  張思文又轉向宋海，問道，“宋海同誌，這個工作，你有跟進嗎？”

  宋海也是尷尬異常。劉莊小學與武進小學的情況，都還是張思文通知他趕過來才知道的。說他一句“不作為，官僚主義，敷衍了事”，絕不為過。

  “書記，我估計，主要還是資金方麵，有點問題……”

  稍頃，宋海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張思文如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老早就不是上任那時的“懦弱”書記了。強勢書記的跡象已經表露無遺。大家已經認識到，張思文從來也不曾真正將這些下屬當做是“對手”，而是下屬。他們隻能配合書記工作，至於想要和張書記對著幹，那可真要三思而後行了。

  “資金方麵有什麽問題？難道是預算不夠？”

  “這個……”

  宋海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實話說，這個學校改造的工作，他還真沒有認真對待。倒也不是宋海完全不在意學校的改造，關鍵在於這事是張思文在親自抓的，具體由市教委落實。依照宋海所認知的官場規則，他覺得此事自己不合適“幹涉”太深。誰知道張思文是個什麽章程？最好還是讓侯明直接向張思文負責吧。畢竟整個預算是六百萬，萬一這中間有什麽貓膩，宋海也不會牽扯進去。

  現在看來，自己所認知的官場規則，出了點差錯。

  他把這個事情的方方麵麵都想到了，唯獨沒有將此事當做一件正兒八經的工作去對待，沒有從搞好本職工作的思路上去考慮這個問題。

  說起來，這也是一種官場常態。有了一定地位的官員，考慮問題的方式和一般人是完全不同的。首先就會從各種利害關係去著手分析，看看這個事情裏麵，自己到底處於一個什麽樣的“定位”。搞清楚了這個定位，然後才是該不該伸手。

  當然，這個伸手也有兩種意思。一種意思，是該不該伸手去管好這個工作，另一種意思，則是自己能不能撈到什麽好處。而管好工作的出發點，也還是有沒有好處。政治上的好處，經濟上的好處，都在考量之中。

  除此之外，伸手有沒有壞處，也是必須要考慮清楚的。

  在宋海看來，這個事情自己伸手的話，好處基本沒有，壞處多多。就算張思文沒有打算要從此事中獲得什麽經濟上的好處，至少也是一個很大的政績。自己橫插進去，有搶勞的嫌疑。還是避而遠之比較好，等這個工程搞完了，對外宣傳的時候，自也有他一份勞。跟在張思文身後沾點光。

  不料張思文竟然就認真了，追究起責任來。

  在辦公室，張思文沒有發火，給宋海和侯明都留了點麵子，隻是淡淡說道，“這樣吧，第一批改造的五十七個學校，山嶽區區有二十三個，你們這幾天都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侯明一聽就傻了眼，連忙抹了一把汗，急急忙忙地說道，“張書記，我，我檢討……是我的工作沒做好。這個，這些學校，我一定去看，書記您千萬不要生氣……”

  張思文瞥了他一眼，有點冷淡地說道，“你已經看過了，報告都已經送上來了嘛，全部竣工！”

  侯明頓時尷尬不已。

  張思文這是當麵甩了他一巴掌，表示對他完全不信任了。你的第一個報告能哄騙我，我又怎麽能信得過你第二個報告就是真實的？

  侯明大汗淋漓，腳步虛浮，腦袋裏亂成了一團麻，轟轟作響。

  估計這一回，他這個安泰市教委主任，是在劫難逃了。他呈報全部竣工的五十七所中小學，真正竣工投入使用的，隻有二十一所，剩下三十六所，都還擺在哪裏，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竣工。

  如果這一回他都能安然無恙，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真要是這樣，愈彥又何必在鄉下呆上四天？

  吃飽了沒事幹麽？

  侯明知道，這一回自己的麻煩真的很大很大，站在寬敞的書記辦公室裏，麵對著巨大紅木辦公桌後端坐著的市委書記，侯主任低垂著頭，懊悔不已。

  財政局撥款延遲，本不是他侯明的錯。早知道這樣，就該及時向張思文匯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做個假報表去糊弄張思文。

  誰想到張思文真會去那些學校實地考察啊？

  這一回，自己算是被吳麒和萬年達害死了！

  萬年達那個賤貨，糊弄自己說，最多延遲十幾天，就會把款子撥過去。誰知道他一拖就是這麽長時間，現在這個黑鍋，卻要由自己來背。

  “侯明同誌，你自己辭職吧！”

  張思文放下手裏的檢討書，瞥了侯明一眼，很冷淡地說道。

  “書記，我……”

  侯明大吃一驚，猛地抬起頭，顫聲說道。

  “如果你覺得辭職難以接受，也沒關係，我會提請市委，免去你的職務。”張思文的聲音依舊冷淡，聽不到絲毫的暖意，稍頃，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我們安泰，不需要光吃飯不管事的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