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招來了服務員，給我點了杯咖啡後，便靜坐在我對麵，一個人喝著杯中還滾燙的咖啡，一聲不吱，顯然是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直到我的飲料都上桌了，她依舊沒有出聲，導致我也跟著一起緊張，雙手擺放在大腿上，又不敢看手機，外國人的餐桌禮儀我不是很懂，但現在明顯是麵對麵的聚會，看手機絕對不是一個明智和禮貌的做法。

  這尷尬的氛圍實在是令我坐立不安，色鬼站在我身旁，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我不要慌張，讓我有耐心。

  但我時不時能夠察覺到她瞟來的目光，帶著審視，帶著濃濃的警惕，更是使我十分不自在。

  好久之後，凱瑟琳才疑惑地問我道：“你叫容華？Z國人？我不記得我有見過你，你從哪知道我名字的，又是從哪知道艾米麗的！”

  她起初語氣還算緩和，但隨著她提到艾米麗的時候，她的語氣和氣勢整個都變了，變得咄咄逼人，眼神也犀利了不少，氣勢洶洶地朝我衝來。

  凱瑟琳終於進入正題了，她問我倒還好，不問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實不相瞞，我們前幾天收到了個關於廢棄精神病院的任務，所以才得知了你們的事情。”

  “精神病院？！”

  凱瑟琳一臉驚訝的樣子：“精神病院還留著？我還以為早就被推平了呢！”

  她放下茶杯，眼睛看向了窗外的景色，雙眼變得迷茫，陷入了記憶之中：“自從那件事情被揭露了之後，病院就被封鎖了，當時我就聽說要將那個破地方拆除了，沒想到流到了現在。”

  我苦笑了下，回道：“貌似有這麽回事，但因為這個那個的原因，硬是拖到現在才推平，要說具體因素的話，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凱瑟琳有點不解地望著我，我隻好繼續說道：“死在布朗先生手下的人有多少，院中的大樹下又埋有多少亡魂，推不平很正常，他們的魂魄還滯留在那裏。”

  她聽我這麽說，眼中的困惑更深了，對我的身份充滿了好奇：“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知道要知道，你身體裏的東西，我也有一個類似的。”

  我溫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她說道：“我們其實是一類人。”

  “這次來，我還要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笑著望著對麵的女人，“艾米麗的怨恨得到了釋放，以及病院的亡靈也得到了救贖，我相信過不了多久，那廢棄了許久的精神病院很快就會被拆除的。”

  凱瑟琳在聽到我這句話時，拿在手裏的杯子一抖，裏麵的咖啡灑在了桌上以及她的腿上，一朵朵黑色的花朵綻放在雪白的餐巾上。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臉上帶著感激，帶著欣喜地看著我，她搖著頭，在那感歎著，不斷地說著“我的上帝”。

  “艾米麗，哦，我的艾米麗……”她抹了抹從眼睛裏流淌而出的淚水，喃喃地說道，“她太苦了，她還那麽小，當時我沒能救下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的眼前。”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那天，我沒有帶她一起離開精神病院。”

  她悔恨地說道，滿臉的淚水，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向我訴說著自己的悲傷和痛苦。

  “如果，如果當時，我帶著她一起逃離，或許我們都能生還，小艾米麗也不會死，她肯定能健健康康地成長，我會好好保護她，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來養育。”

  聽到凱瑟琳的訴說，我的鼻子也不禁一酸，想到自己在克裏斯的資料上看到的內容，凱瑟琳在經曆了那件事情之後，便收養了好多的孤兒們，作為自己的兒女，一個人將他們拉扯大。

  這種方式，或許能夠使她的心裏好過一點，讓她暫時忘卻失去了艾米麗的痛苦。

  我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凱瑟琳緩了好久，才將臉上的淚水摸幹，與我對視的時候，忙擺手說道：“別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我不值得同情。”

  聽罷，我皺了皺眉。

  “艾米麗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你放心，她已經成為小天使，回歸上帝的懷抱了，有時候死亡，或許比活著更好。”

  我阻止了一下自己的英語口語邏輯，說道，凱瑟琳聽懂了，幾不可見地點點頭，擤了擤鼻涕。

  “凱瑟琳女士，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

  我看到自己的玉鐲在不斷地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小家夥格外有活力，不斷地在我的肚子裏動來動去，我便知道他們已經等不及要和冥靈晶見麵了。

  “我也一直想解開這個疑惑，可是我辦不到，這個秘密我一直守了很多年，不敢與別人說，生怕被抓去成為一個試驗品。”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手指摩擦著茶杯的邊緣。

  “活了百歲還不老，這說出去，我就別想好好生活了，不會有人來羨慕我，我想害怕我的人反而會更多吧。”

  這種反規律的事情若是放在想象中，的確是美好的，人人向往的，但是一旦發生在現實生活中，又有多少人會喜歡和渴望嗎？

  我想，我和凱瑟琳的想法一樣，不會有人願意長生不老。

  生命可貴的原因，就在於它是有限的，是短暫的，如果生命長存，那人一生貌似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了。

  再偉大的事情，用上千百年時間，終究會達成，人自然少了拚勁，少了生活下去的動力。

  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顯而易見，凱瑟琳與我有著一樣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別人是如何看待的，我覺得，人在不同的年齡段，經曆不同的人生，體驗不同的生活，最後壽終正寢，才是正道。

  凱瑟琳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有感覺到你體內的東西，我能感覺到他跳動的心髒，和我體內的怪東西有著同樣的氣息，所以我請求你，幫幫我，或者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我將M國陰陽兩界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她聽了，自然也將冥靈晶為何物都說明了。“你可以和我去一次冥界，或者見一次冥王，將冥靈晶歸還給他，我想你的煩惱就能解決了。”

  凱瑟琳在聽到我所說的一係列事情時，臉上並沒有浮出多大的驚訝。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吃驚，你不怕我是個騙子嗎？”

  畢竟冥王，冥界這種東西，太過虛幻，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他們真實存在的吧？估計還會將我當做個詐騙犯，要將我送去警局呢。

  “長生不老都經曆過了，你這些話我又有什麽道理不信呢？”

  她苦笑了下，說道。

  “慢著。”色鬼突然出聲，凱瑟琳無法聽到他的聲音，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我收到了色鬼的眼神，禮貌地對凱瑟琳提出了離席，快速來到了洗手間旁邊的一個補妝間。

  “怎麽了？我們不是說的好好的麽？”

  色鬼突然將我支開來這裏，是怎麽了？

  他在我身邊現身，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對我說道：“有件事情，我要提前告訴你。”

  “那叫凱瑟琳的女人，她的生命是靠冥靈晶延續的，也就是說，若是按照人生長的正常軌跡，她應該早已老死了，但她至今還活在世上，原因就是她體內的神物。”

  “冥靈晶使得她脫離了陽間的生死規律，一旦冥靈晶離開她的身體，沒了神物的加持，她會回歸到一個正常人，快速變老，然後瞬間死亡。”

  瞬間死亡……死亡。

  我雙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搖著頭：“不行……”

  這個事實，是我完全無法接受的。

  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下一秒從年輕貌美的女子變成了一個老太婆，生命如風中殘燭一般，被快速吹滅。

  我絕對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眼前！

  “華兒，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冥靈晶終究會歸位，凱瑟琳也絕對會死亡，隻有一種可能性她能夠活下來。”

  “什麽方法？告訴我！”

  色鬼神色有些古怪，憐愛地撫摸著我的臉：“如果她和凱撒的關係和我們一樣的話，她就能活下來。”

  我瞬間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複他。

  他與我相識相知到相愛，有經曆了一段時間了，彼此之間，也有一些了解了。

  但是凱撒和凱瑟琳完全沒有見過麵，是兩個完全陌生的個體，以他們二人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結成伴侶。

  還是跨越陰陽兩界的。

  圈內的人知道冥界的王高不可攀，是個很厲害，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普通老百姓並不知道，他們隻會認為，凱瑟琳和鬼結婚了，她和魔鬼有了交易。

  我站在門口，正在想著如何將此事告訴凱瑟琳，心裏不斷發愁。

  “告訴她吧，她已經活得夠久了，將兩條路都告訴她，讓她自己做個選擇。”色鬼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解開了我心中的亂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