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隻小雞仔的臉變得又青又紫，心中有了答案，但還是拚命給他使了兩個眼色，他像是領悟了我的想法，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那個……你和我來一下。”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陣的抗議聲，幾乎都是女粉絲的聲音，她們有些對我投來了疑惑的表情，但更多的是不滿，當然，也夾雜著嫉妒羨慕的目光。

  一隻小雞仔能有這樣的反應，也就證實了我心中的想法——他知道關於惡鬼的事情，不然他是不會領悟我欲言又止的意義的。

  隻有在潛意識裏，他知道那方麵的東西，才會想到我遲遲無法表達的言語，是什麽。

  “抱歉，各位，我找她有一點事情要解決一下，請稍安勿躁，可以先去欣賞一下我的作品，我會盡快回來的。”

  一隻小雞仔說完，便給我遞了個眼色，我跟著他，匆匆離開了展廳，朝著後門處走去。

  那裏應該是主辦方休息的地方，往裏麵走是一條不長不短的走廊，走廊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門，門旁能夠看到洗手間的標誌。

  左右各有兩扇門，我們一起朝著右邊第二道走去，門口掛著一個牌子：員工休息間。

  “快進來吧，現在沒有人，我的經紀人在外麵幫我管理秩序，目前不會進來。”

  他的手指指了下桌子旁的折疊椅，道：“請坐。”邊說邊取了個一次性塑料杯，打算給我倒水。

  我客氣道：“不用了，這裏不安全，隨時都會有人進來，我們還是速戰速決，長話短說吧。”

  一隻小雞仔還是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我，我趕忙道謝，看著他在自己的對麵坐下。

  “你別叫我小雞仔了，私下就叫我王宏睿吧，這是我的真名。”

  他自我介紹了下，我自然和他交換了名字：“我是容華，從容的容，繁華的華。”

  王宏睿點了點頭，記下了我的名字，便直勾勾地看著我，眼中帶著奇怪的光：“你是不是……研究那方麵的人？”

  我聽到他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麽一句話，立馬解讀了出來，我笑著搖搖頭，側頭微微思考了下，說道：“不，我不是研究的人，說實話，我能夠看到鬼魂，感知到它們。”

  剛說完，我就有些後悔了，鬼魂的存在，世上大多數人是不認可的，更別說我現在的一席話了，換做別人聽了，鐵定不會相信，還會認為我是個神經病。

  即便王宏睿真的接觸到了一些靈異的事情，我這樣說了，會不會造成他的反感？會不會嚇到他了？

  可事實卻是，他的眼中，隻有驚訝，我竟然還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情。

  的確……這種事情，不論放到誰身上，都值得同情……

  我無奈地笑了笑，扯開話題：“現在不是討論我的時候，你先說說吧，我在這個展廳感覺到了惡鬼的氣息，你把你遇到的事情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王宏睿是我很喜歡的畫家，要是他真的撞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鐵定要出手相助。

  外加安寧那丫頭，我覺得，即使我不幫，那丫頭也絕對會私下求安爺爺，想要幫助他。

  還是自己先提出來吧，若是事情好解決的話，就自己來。

  色鬼還在身邊，他應該不會有什麽意見的吧。

  我趁著王宏睿在出神的時候，瞥了眼色鬼，一愣。

  他的臉一直麵對著我旁邊的那麵牆壁上，白色的牆上什麽東西都沒有，但他的視線卻看著它。

  我疑惑不已，突然，我的身子一顫，像是明白了什麽，心中大驚。

  那扇牆壁對麵，不就是右邊第一間房間嗎？難不成……

  “容華，我……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王宏睿出聲了，他皺著眉頭，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在這個亮著白熾燈光下的休息室裏，顯得更明顯了。

  烏青烏青的，外加現在，他垂下了眼睛，眼中的落寞以及遲疑，我全看在眼裏。

  “你說吧，我聽著。”

  我稍稍湊近些他，安慰道：“我是你的粉絲，你有什麽問題，可以說，尤其是那方麵，畢竟我稍微接觸過一些鬼魂。”

  他難以啟齒我能理解，換做誰遇到那方麵的事情，怎麽可能會輕輕鬆鬆說的出口。

  可是，如果那個惡鬼困擾了他，他不應該爽快地說出來麽，為什麽現在遲疑了那麽久，支支吾吾的硬是蹦不出一個詞兒來呢？

  “我上一個月，收到了一個海外朋友送的畫，總共六幅，就是這些幅畫，出了點問題……”

  畫？

  我奇怪地看著他，他的額頭開始冒出汗水，員工休息間沒有開空調，房間小一會會就覺得悶熱不已。

  “那個朋友是一個收集畫的愛好者，也是我的一個粉絲，三個月前，通過一個渠道，收到了六幅畫，是一個已過世的著名玄學派畫家所畫的。”

  “據說，那個畫家有精神病，生前完全沒有人欣賞他的畫，直到最近，他存畫的地方被人發現，大量畫作被要求拍賣。”

  “那些畫有問題？”

  我聽到他在那喃喃地說道，聲音很輕，臉上的愁容更重，兩條眉毛簡直快扭到一起了，眼看這小鮮肉要被某樣東西愁死了，我趕忙出聲：“你說啊，是不是畫有問題。”

  我急了，他一直憋著，萬一他還沒說出口，或是正打算開口，有人進來了，咋辦？

  這種公共場所，要是這件事情被人聽去了，還是從王宏睿本人口中說出，對他的名聲也會有損。

  “震驚！天才畫家一隻小雞仔竟有妄想症，每天幻想被鬼纏身，果然天才都是瘋子！”

  鐵定次日，在微博上會出現這樣一條頭條，他會被一堆沒節操的營銷號用來蹭熱度，趁現在沒人，將事情了解清楚。

  來不及解決是一回事，總要把話說明白吧。

  王宏睿終於有了反應，點了點頭，我看得到，他的手都在抖。

  “我拿到它們之後，就把它們帶回了家，放在了家裏的儲物間。”他咽了口口水，看起來很緊張。

  他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我靜靜地看著他，眼睛認真地看著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給他傳遞力量。“當時，畫框都是被白色的布遮擋起來，拿紅繩捆住的，我也沒有去掀開它們過。”

  他用後背擦了擦自己的額頭，繼續道：“從拿回來當晚，家裏就開始出事了。”

  我眉頭一皺，畫？如果真的像他所說的那般，那惡鬼有可能會附在畫上嗎？

  據他所說，畫家是四十年代的人，這麽久遠的畫作，還被封藏在某個地方，直到三個月前才被拍賣？

  那的確有可能，會成為惡鬼的居身之物。

  我繼續聽他娓娓道來，順便留了個心眼，聽著門外有沒有腳步身。

  “我開始做詭異的夢，夢到我站在一個房間裏，四麵的牆上掛著六幅畫，正是那天我帶回來的那幾幅，一個佝僂著背，全身赤條條，皮膚白的過分的人四肢著地，趴在自己眼前，他的臉上蒙著一個麻布袋，一對紅色的眼睛冒著凶光。”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

  隨著他的述說，他的情緒變得愈來愈激動。

  “他麵朝著我，然後快速地轉身離開，一會會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然後，那些蒙在畫上的擋塵布全部掉落到了地上……”

  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下，劇烈地喘息著，一張臉漲的通紅，像是要喘不上氣來似的！他雙手絕望地抱住了頭，嘴裏發出了像野獸般嘶吼的聲音。

  “那些畫……那些畫……”

  他的嘴裏不斷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就是沒有說下去，他雙眼微凸，雙目通紅，血絲充滿了他的眼球，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我知道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趕忙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低聲道：“冷靜，冷靜，我在這邊。”

  “你如果害怕的話，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我不逼你了，不問了。”

  我歎了口氣，光是聽他的話，還有剛剛他的種種表現，我已經確定了他所說的一切。

  那些粉絲好友贈送的畫，有問題。

  “畫在隔壁。”

  色鬼緩緩開口，眼睛還是看著旁邊空無一物的牆壁，聲音有些發緊。

  他在緊張……

  我看了眼色鬼，很少見，不論色鬼遇到什麽類型的鬼，他頂多語氣會有點凝重，但還不至於會緊張。

  但我看到他身側握緊成拳的手，看出了他的狀態。

  那六幅畫上，究竟畫了些什麽？

  在我的安慰下，王宏睿終於放鬆了下來，緊緊抱住頭的兩隻手也放了下來，人瞬間變得格外頹廢，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滑落在地上。

  “我很想解決了它們，扔了它們，想燒了它們！”

  他望著自己的雙手，無助道：“可是我不能啊，這些都是我好友送的，我怎麽能夠燒了呢？怎麽能夠扔了呢？”

  “如果有一天，我朋友從海外回來，來探望我，詢問我畫像的事情，我難不成要瞞著他嗎？”

  他情緒有點奔潰，語無倫次，簡直快哭出來了：“讓我對朋友隱藏這個秘密一輩子，我做不到啊！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