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臘月二十七日。

  言非凡早上來到附屬醫院小紅樓辦公室，與石瑉教授談起了研究室的放假事宜。

  他表示，鑒於研究室當前的患者和工作不多，家在外地的員工，盡量不安排春節值班，讓她們能夠多陪伴家人一些時間。

  當前，歸屬言非凡醫學研究室的樓上十一間病房，雖然大半都住了病人，但大部分都是其他科室借住的患者。

  屬於他們負責看護的，隻有妍妍一人。

  而且，妍妍處在穩定的刀口恢複期，不需要多少照顧。

  最重要的是，王川本身就是大醫生。

  他在病房陪伴妍妍時，諸如日常身體檢查，點滴，還有注射神經恢複促進劑等工作，都不用研究室的護士自己動手。

  至於之前疼得嗷嗷喊的古箏演奏家錢瀾，也度過了神經分割術後的疼痛煎熬期，上周五就出院回家休養了。

  至於美國醫生凱文?維加的患者，一直都是由腦外科的醫護人員負責看護。

  因為有較高的看護津貼，那邊老擔心言非凡這邊，會把這份工作搶過來。

  而言非凡對這些瑣事，向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秦風醫生帶來的患者，有一個來自解放軍總醫院的常駐醫療小隊全權負責，根本不用附屬醫院的人插手。

  “石老師，不出意外的話，大年初二，我會安排一台腦瘤手術。”

  石教授點頭嗯了一聲，說：“我會和劉主管、孟主管一起安排好春節值班事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響起了敲門聲。

  沒一會兒，言非凡的小辦公室就湧進來七八人，其中一人還坐著輪椅。

  這讓言非凡的眉心，不由自主的蹙起。

  他們中的一人，正是當日在京城餘蘇葉家，見到的那一位趙奶奶。

  “你們怎麽來了？”言非凡不悅的問。

  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禿頂中年男子，彎著腰，陪著笑，說：“言醫生，您好！”

  他指著輪椅上身材消瘦的青年，自我介紹說：“我是孩子的父親何堅。”

  “收到您的郵件回複後，我們一家是格外的興奮和激動。”

  “言醫生，您真不愧是眾人傳揚的天才醫生，那麽多專家醫生看過我孩子的傷，唯有您給出了肯定改善的回複。”

  “我們一家商議了一下，一致認為還是醫治孩子的傷勢要緊，這年是一年又一年的雷同，過不過的不打緊。”

  對方這話，讓言非凡不知該說什麽。

  他能理解對方的急迫心情，問題是，你們可以不過年，我，還有我研究室的一幹員工，可是要過年的。

  再者說，就他孩子這麽嚴重，這麽大範圍的傷勢梳理，需要每天一台六七個小時的手術，連續做三五天，甚至更多天的大手術才能徹底完成。

  這樣連續不間隔的做手術，是為了盡可能降低患者痛苦，縮短恢複期。

  總不好做好一台手術，讓患者恢複個兩三周，再做下一台手術吧？

  言非凡推算過，如此操作，除了對他的精力和體力是一個考驗外，這一周時間，他基本上就不用做其他工作了。

  因此，他需要一段時間的準備和安排。

  沒想到，這一家人竟然不先打個招呼，直接跑來醫院了？

  言非凡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回複的郵件，確實沒明確指出這個問題。

  但是，按照常理，你要來醫院，總得和他這位主治醫生先溝通一下吧？

  尤其還是春節這個特殊時期？

  言非凡沉著臉，解釋說：“何先生，你兒子的傷勢梳理，需要連續不斷的做好幾次大手術，要占用我一周時間。”

  “我需要一些時間準備和調整工作日程，所以，你們先回去，等我的通知。”

  他注意到輪椅上的青年消瘦且憔悴，又接著說：“這段時間，多給他補充營養。”

  “連續的大手術，對身體負擔很大。”

  何堅輕笑著說：“言醫生，我聽說像附屬醫院這樣的大醫院，病床都很緊張。”

  “不如讓孩子先住在醫院，占張病床？”

  “住在醫院，孩子在言醫生您的指導之下恢複身體，總比在家要穩妥許多！”

  言非凡擺手道：“醫院還是沒有在自己家住的舒服。還因為隔著春節，你們至少要等上兩三周的時間，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何堅又欠身道：“言醫生，這個住院和做手術的錢，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不差這一二十天的住院錢。”

  說著這話，何間又看了看四周，從身上掏出一個厚實的紅包，輕放在了言非凡身前的辦公桌上。

  對方這送紅包的行為，讓言非凡感覺有些好笑。

  就他這收入水平，怎麽還會看上這……從紅包厚度上來看，應該是一萬的紅包。

  不過，言非凡注意到，在何間說不差這一二十天的住院錢時，隨他而來的一位四十多歲男子，臉色變難看了許多。

  他還觀察到，這位男子的五官相貌與何間沒有多少相似之處，應該沒有血緣關係。

  言非凡把紅包向對方一推，沉聲道：“醫院是嚴厲禁止收紅包的，請拿回去。”

  停頓一下，他又轉而問道：“你們的醫療相關費用，是火災責任人負責？”

  隨著這問話一出，言非凡就看到那位四十多歲的男子，麵露苦澀表情。

  他開口道：“言醫生，火災是從我家引燃的，責任全在我家。”

  “還請言醫生多多費心醫治何小兄弟的傷勢，這費用，我來承擔。”

  言非凡心生恍然。

  這也讓他對何間一家人的觀感，又變差了一些。

  這種意外災禍，是誰都不願意發生的。

  既然發生了，隻能麵對。

  如今責任人不逃避，積極主動的承擔責任，大家又是街坊鄰裏，要相互體諒一些，沒有必要揮霍浪費錢的。

  言非凡曉得，如今社會上有一種很不好的現象，比如一些車禍意外。

  受害人在治療期間，過度醫療，使勁花錢，反正不是花他自己的錢。

  一些醫療機構對這樣的事情，是樂見其成，甚至還推波助瀾……

  言非凡暗歎一聲，一臉嚴肅的說：“你們都回去，在家好好的過一個春節，耐心的等我的通知。”

  他又忍不住補充說：“你們要是提前跟我溝通一下，就無須白跑這一趟了。”

  言非凡再一指辦公桌上的紅包。

  “紅包，拿走……”

  讓言非凡鬱悶的是，把這一幫人剛剛的打發走，辦公室內又湧來一批人。

  還是幾人簇擁著一個輪椅上的青年。

  隻不過這一次的來人中，言非凡認識的人更多一些。

  有在京城婚宴中再次見麵的李依然，有林倩，還有言非凡和李依然談起過的，那位受傷的胖子誌願者。

  隻是，曾經的那個胖子誌願者，已是大變了模樣。

  言非凡看到全身包裹嚴嚴實實，坐在輪椅上的他，瘦的是眼窩深陷，兩頰突出。

  言非凡把目光移向李依然，語帶責怪的說：“李依然，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告訴過你，春節過後，我才會著手脊神經損傷修複方麵的研究。”

  李依然嘿嘿的一笑，說：“言醫生，我記得呢，但是你沒說不許現在來找你啊！”

  “我們帶張炯過來，你就可以先了解一下他的情況，也好心中有數啊。”

  言非凡直接翻了一下眼皮，心中忍不住腹誹，“這真是應了一句話，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