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凡敲門等待了片刻，隨著房門打開，見到了一身淺色棉睡衣的盧君老師。

  他趕緊的說出沒多少新意的拜年詞。

  “老師，我提前過來跟您拜年，祝您新年好！身體安康！萬事如事！”

  言非凡注意到盧老師的目光看向姐姐和餘蘇葉抱著的箱子，又接著說：“這是一點新年禮物和心意，感謝老師您的教導和照顧！”

  臉上溢出笑容的盧君醫生，招手說：“都趕緊的進來，大冷天的，外麵冷！”

  盧醫生側身讓開房門，又批評道：“非凡啊，不是我說你，怎麽能讓女孩子抱重物，你自己反而提輕的東西呢。”

  言非凡微微一怔，耳邊又響起盧醫生高一度的聲音，“老伴，我的學生非凡來了。”

  “趕緊出來泡茶，拿水果！”

  跟著盧醫生進了客廳的言非凡，把手中的酒，往茶幾上一放。

  “老師，不用客氣，更不用忙活，今天來得晚了，就不打擾你和師母休息了，我們放下東西就走人。”

  言自若和餘蘇葉也附和說著類似的話。

  盧君輕笑道：“坐下歇歇，喝杯茶暖和一下，再走也不遲。”

  他又衝著一間臥室喊道：“老伴…”

  這話音未落，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的婦人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帶著滿臉慈愛的笑意。

  她打量著言非凡，輕輕點頭道：“老盧經常在家裏提起你，果然是才貌雙全呢。”

  言非凡規規矩矩的欠身道：“師母，晚上好！我們這麽晚過來，打擾您休息了。”

  盧君妻子不在意的擺手道：“不晚，不晚，我們這個年紀是困意，卻又睡不著。”

  她又看向言自若和餘蘇葉兩人，伸手一指言自若，問：“你是非凡的姐姐？”

  言自若乖巧的回道：“阿姨，您好！我就是非凡的姐姐，我是言自若。”

  盧君妻子頷首道：“我也知道你，一個人日複一日的細心照顧弟弟一兩年，不容易。”

  “應該的，應該的！”言自若一臉謙虛。

  餘蘇葉見盧君妻子看過來，率先開口道：“阿姨，我是餘蘇葉，非凡的女友。”

  盧君妻子輕笑道：“附屬醫院第一美女，如同畫兒走出來的仙女，果然名不虛傳啊。”

  餘蘇葉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這時，一旁的盧君催促道：“老伴，別光說話了，趕緊的泡茶，再拿些水果和吃的。”

  “我和非凡去書房說說話！”

  言非凡聽到這話，隻得無奈的跟著盧醫生來到了書房。

  這是一間真正的書房，四麵牆壁有三麵牆壁全是塞滿書籍的直達房頂的書櫥。

  空著的一麵牆上，貼著兩張一人多高的人體正反麵神經網絡圖。

  房間內還擺放著幾個人體解剖模型。

  言非凡隨著盧君老師，來到書房的大窗戶前，隔著小茶幾麵對麵坐了下來。

  坐下的盧君，率先開口道：“非凡，你或許已經知道了，春節後我就不是神經外科的主任了。”

  言非凡點點頭，又含糊著說：“我從幾位院領導那裏聽說，醫院這是要準備大力推進科室領導年輕化？”

  盧君輕歎了一聲，說：“非凡，我其實是引咎辭職……”

  言非凡正想著如何回應呢，是假裝震驚，還是實事求是說自己已知道了，言自若和盧君妻子是推門而入。

  她們一人端茶，一人端著水果。

  等她們放下茶和水果離開，言非凡就聽盧老師緩緩的說：“非凡，我又在同一件事上犯了錯誤，在椎管內腫瘤患者的排隊安排上做了手腳。”

  “非凡，我沒能做到下不為例，需要向你道歉！”

  說著話，盧君就起身準備正式道歉。

  言非凡趕緊起身，扶著盧老師坐下，說：“老師，無需如此。”

  “我知道，您也是身不由己，被子女用親情給綁架了。”

  盧君又長歎一聲，說：“子不教，父之過。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個父親沒做好。”

  停頓一下，他又補充說：“那些多收的錢，我已經用羅記私房菜館的投資和盈利，全部退還給了患者。”

  聽到這，言非凡有些恍然。

  當時，大家在羅記私房菜館的投資，轉投在國際醫院，這明顯是很劃算的事情。

  但是盧君卻令人意外的撤資了，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問題。

  隻是為什麽一直拖到現在才說出口呢？

  在一陣尷尬沉默中，言非凡開口道：“老師，我收到一份病曆，一位十六歲少年在七個月前腰椎骨折，造成雙下肢癱瘓。”

  盧君眉頭一皺，說：“這種傷情，可沒什麽有效的醫治辦法，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言非凡輕聲道：“老師，我倒是有一個搭橋的想法……”

  接下來，他就把脊椎受損部位以下的神經橋接到完好脊神經的設想，說了說。

  隻是，他隻說了一半，就發現盧君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言非凡停止介紹，問：“老師，是我這個設想太過天馬行空，異想天開了？”

  盧君輕呼出一口氣，說：“非凡啊，要不是我親耳聽你說，我是真的不敢相信，這個設想，竟然會從你嘴裏說出來。”

  “你這是當曆年以來，所有的神經外科醫生都是傻瓜啊？橋接神經這麽簡單的法子，他們就沒想過嗎？”

  言非凡有些不服氣的分辯說：“想過，不代表能做到。”

  盧君眼睛一瞪，說：“非凡，我知道你對自己的手術技能格外自信，但你明顯是自信過了頭。”

  “百多年來，驚才絕豔的神經外科醫生，肯定是有的，還有不少。”

  “他們也都是傻瓜嗎？”

  盧君又接著道：“這種橋接，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每一個對外連接的脊神經，在脊髓裏都有對應的一個信息處理中樞，隻能處理相應的數據。”

  他又進一步介紹道：“我們都清楚，脊髓不僅僅是信息傳輸通道，還是低級信息處理中樞，對傳入的信息進行初步處理。”

  “就是因為它的低級和簡單，它隻能處理簡單的數據，因此具有強大的排他性。”

  “你通過脊神經傳遞進去的，不屬於它這個處理中樞處理，符合它要求的格式數據，都會被過濾掉的。”

  這一番話，讓言非凡有恍然開朗之感。

  他就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熱發漲，訕訕笑道：“老師，是我想的太過簡單了。”

  “沒想到脊髓的低級信息處理功能，有如一道牢不可破的關口，給死死的卡住了橋接脊神經的可能。”

  “哎，老師，你說，有沒有可能繞過這道關口啊？”

  言非凡不等對方回應，沉吟著說：“脊髓裏的一個個小小的信息處理中樞，可以看做一個最簡單的服務器。”

  “我們的大腦呢，就是最大最複雜的一台主機，隻要能把信息傳遞給大腦，那信息肯定就能被有效處理了。”

  言非凡忽的眼睛一亮，說：“老師，不橋接脊神經，而是橋接到脊髓上，讓數據通過脊髓的信息傳遞主通道，直達大腦！”

  “那樣，不就可以了？”

  盧君瞪了言非凡一眼，說：“你怎麽又開始犯傻了，怎麽可能……”

  忽然之間，他停住了。

  盧君站了起來，在書房內來回走了幾步，沉吟著說：“理論是可行的！”

  “隻是這個橋接手術可就大了，其複雜性和精準性都是創記錄的，可以說堪稱奇跡。”

  言非凡嘿嘿一笑說：“老師，這紀錄不都是被人打破的嗎？”

  “造電動車的那個老外，可都在研究人機大腦接口了，那才是奇跡。”

  盧君笑了笑，說：“非凡，你其實是大智若愚，我收回剛才說你犯傻的話。”

  “來，我們先研究一下……”

  和書房一牆之隔的客廳，坐著聊天的言自若、餘蘇葉和盧君妻子三人，忽然聽到書房傳來了熱烈的討論聲，相互對了對視線。

  盧君妻子站了起來，笑著說：“就他們這樣的討論熱度，我可以給你們斷言，是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的。”

  “我們不要光喝水，吃水果了，我來做一點夜宵吃！”

  言自若和餘蘇葉齊齊起身道：“阿姨，我們來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