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言非凡、言自若，還有石瑉教授，一同來到了距離附屬醫院不太遠的大成街道派出所。

  他們在派出所的一間審訊室，一同見到了被暫時扣押在派出所的賀俊興。

  短短一天多時間沒見，言非凡就見賀俊興好像變了一個人，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了，頹廢的坐在椅子上，腰也直不起來。

  言非凡忍不住問道：“賀俊興，你怎麽會做這麽傻的事情？”

  “你應該清楚，伸手必被捉的。”

  “你這是急需用錢嗎？”

  賀俊興抬頭看了言非凡一眼，呼出了一口氣，說：“言醫生，像你這種一個手術就能賺上幾百萬的人，肯定體會不到像我們被生活壓迫的喘不上氣的那種窒息感。”

  他這話讓言自若鄙視的輕切一聲。

  “賀俊興，不要為自己做錯事找理由。”

  “我和非凡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

  “我倆上中學、上大學的花銷，都是非凡利用晚上和休息日，做家教賺來的。”

  “我再告訴你，半年多之前，我們也是擠公交擠地鐵，每天花費三個多小時上下班。”

  “身上穿的也都是地攤貨。”

  “甚至可以說，我們過的比一般上班族還要差。”

  “他們還有父母家人可以依靠，我和非凡卻隻能依靠自己。”

  賀俊興輕嗬一聲，說：“你們在困難中堅持，是因為你們有希望。”

  “知道未來，會越來做好。”

  “而我的人生……”

  賀俊興一臉苦澀的說：“已經定格。”

  “想在濱海這樣的城市，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讓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自己再怎麽努力，也實現不了啊。”

  他又一臉憤世的說：“如果努力勤奮就能發家致富，工地上那些搬磚的農民工，為什麽一年到頭，還舍不得吃和穿？”

  言非凡就是一皺眉，賀俊興這一番話顛覆了一直留給他的認真踏實的印象。

  賀俊興又接著道：“言醫生，你一台手術就賺幾百萬，一年至少賺幾個億。”

  “可是我呢，一個月也就一萬多。”

  說到這，他忽然眼睛直直的看著言非凡，“言醫生，我一直想問問你……”

  “別的規模也就一兩千萬的公益基金，負責人都是配專車，單獨辦公室，每個月的辦公經費，幾萬幾十萬的都有。”

  “而我呢？”

  “每個月就拿幾千塊的勞務津貼，還不如你開給小護士的多。”

  “言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沒學曆沒知識，從心裏看不起我啊？”

  石瑉教授就聽不下去了，砰的拍了一下身前的長桌。

  “賀俊興，我們先不說那些掛羊頭賣狗肉，以公益之名，實則謀私利的假公益基金，我聽你話裏的意思，你這是把自己當作公益基金負責人了啊？”

  “那我問你，我們公益基金裏的捐款，可有一分錢，是因你捐贈而來？”

  “我再問你，你一個月為我們公益基金付出多少小時的勞動？”

  “付出的，又都是什麽性質的勞動？”

  石教授見賀俊興臉色漲的通紅，回答不出來，又質問道：“滿打滿算，你一個月為公益基金有三天或四天的工作量嗎？”

  “就這麽一點工作量，一個月給七八千，你還不滿足？”

  石教授語帶嘲諷的說：“公益基金負責人，你可真敢想啊。”

  “誰給了你這麽大的勇氣？”

  言非凡緩緩開口說：“賀俊興，這個公益基金負責人，坦白說，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需要證明你的能力，還要經曆時間的考驗。”

  “我們一起共事也才七八個月的時間，而且公益基金的事情，也不多。”

  “更重要的是，我也從沒見你主動的為基金做一些事情。”

  “時間這麽短，你的能力又沒得到有效證明，讓我如何把公益基金交給你來負責？”

  這時，言非凡就發現，賀俊興就像是傻了一般，變得木木呆呆起來。

  “賀俊興？賀俊興？”

  言非凡接連喊了兩聲，賀俊興才從傻呆狀態中出來。

  隨之，就見他的腦袋，砰的一聲重重撞在了身前的長桌上。

  這個變故嚇了言家姐弟和石教授一跳。

  陪在一旁的何鵬飛所長，大聲喝止道：“賀俊興，你想要幹什麽？”

  額頭瞬間一塊紅腫的賀俊興，開口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恨自己，我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一事無成。”

  “言醫生的一句話點醒了我，從來沒有主動的為公益基金做過事情。”

  “是啊，我隻是被動的接受工作任務，按部就班的去完成。”

  “這樣的一個人，做的再好再努力，也隻能是一個打工的，怎麽會成為負責人？”

  賀俊興是一臉的後悔，“我是有成功機會，是我自己沒抓住。”

  沉默片刻，賀俊興再次把目光投向言非凡，了無生氣的說：“言醫生，堂哥一開始來勸我，我是不同意的。”

  “隻是，我老婆她動心了。”

  “她不停的鬧，一直數落說這個社會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老實人吃虧，一輩子沒出息。”

  “她說不想讓孩子像我一樣，一輩子沒出息，一定讓他接受好的教育。”

  “再加上，言醫生你如今每月都是幾百萬上千萬的收入，我卻隻有這麽一點。”

  “而我也算是見證你成功發跡的老人，但是收入還比不上一個小護士。”

  “我心態有些失衡了，就……就……”

  停頓片刻，賀俊興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那個小女孩的心髒畸形修複，一共十五萬的回扣，我十萬，堂哥五萬。”

  “當時，我吃不好，也睡不好。”

  “這次送溫暖，他們認為這是難得的機會，每個人要三五萬，就有一二百萬了。”

  “我沒能勸住他們……”

  言非凡、言自若，還有石瑉教授走出審訊室，心情都有些沉重。

  石教授緩緩的說：“一個人能為犯錯找出十條百條理由，但最主要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自己本身。”

  “非凡，你待賀俊興不薄，無須為他落到一步難過自責。”

  言非凡輕歎一聲，說：“我沒有難過自責，隻是有些可惜了。”

  “一個人的變化，竟然可以這麽快。”

  石教授唏噓道：“其實，很多選擇不過是一念之間，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如今社會誘惑又這麽多，更加考驗一人對原則和道德的堅守。”

  “我們身邊，像賀俊興這樣沒能守住底線的，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言自若分析道：“被非凡你的快速成功刺激到，也應是一個主要原因，心理失衡了。”

  “而且，他對你還有一股怨氣。”

  “在他看來，你賺這麽多，就應該分給他一點，給他開一個高工資。”

  石教授語帶譏誚的嗬嗬道：“這就是欲壑難平，不知足……”

  言家姐弟和段羽回到醉墨華庭的住處，發現除餘蘇葉和田雨外，還有一位中年男子訪客。

  對方的來意，讓言非凡有些匪夷所思。

  “換別墅？”

  中年男子嗬嗬笑道：“我父母年齡大了，有關節炎，心髒和肺功能也不太好。”

  “濱海的冬天，著實有些難熬。”

  “你家別墅安裝的暖氣係統很不錯，我就想著我們換一下別墅。”

  “你們都是年輕人，生活條件太舒適了，容易失去上進心。”

  “發揚風格，關心愛護一下為國家做出大貢獻的老一輩科學家，也是應該的。”

  “你們說，是不是？”

  言非凡一指門口方向，沉著臉，說：“門在那邊，好走不送。”

  中年男子臉色一黑，說：“年輕人，別這麽著急，先聽下我的條件，再做決定不遲。”

  他剛準備說下去，言自若破口道：“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