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過八點二十分，受邀而來的神經科譚筱醫生，終於趕到了病房。

  為避免幹擾譚醫生對任小寶的觀察，還有接下來的治療，也為了避嫌，邱閣、言非凡和餘蘇葉主動離開了病房。

  邱閣帶著言非凡、餘蘇葉兩人，徑直來到這一樓層的醫生值班室。

  推門而入的邱閣，見房間內坐著兩位青年醫生，直接不客氣的道：“你們兩個，去巡視病房。”

  “我要和言醫生在這裏，探討一個病例。”

  這兩位青年醫生喏喏的應了一聲，趕緊的把值班室讓了出來。

  言非凡和餘蘇葉兩人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呢，耳邊就響起了邱閣的聲音。

  “言醫生，你有多大的把握，這任小寶是心理因素，也就是癔症造成的失明失語和四肢無力？”

  “邱醫生，直接的證據，沒有。”

  “這癔症病因，隻是我的一種排他性推論。”

  言非凡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沉吟著說：“任小寶當前的症狀，三種可能性最大。”

  “手術失誤！”

  “身體其他部位的未知腫瘤！”

  “自身免疫性疾病！”

  言非凡接過了餘蘇葉用一次性紙杯接的溫水，接著道：“經過我對手術過程的複盤，我沒有發現手術失誤之處。”

  “即便有我沒能發現的手術錯誤，頂多會造成失明，還有四肢無力。”

  “失語這一症狀，卻找不到合理解釋。”

  “大腦語言區域可沒有發現出血、腫瘤跡象。”

  邱閣輕輕的呼出一口氣，說：“即便手術中間出了情緒失控問題，我對這一台手術的整體感覺，也還是相當不錯的。”

  “不說是超水平，但算的上是出色發揮。”

  隨之，邱閣又苦澀的一笑，道：“隻是那情緒失控問題，估計成了我勉強手術的有力證據了。”

  言非凡安慰道：“整台手術過程，都有視頻記錄，我們手術完成的質量在那裏擺著，審查的鑒定專家們又不是瞎子。”

  “邱醫生，你不用過於擔心。”

  言非凡喝了一口水，又接著分析道：“身體其他部位的腫瘤，還有免疫性疾病，一下子就冒出來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之前就有，他這段時間輾轉多家醫院，做過那麽多檢查，不可能一點狀況都查不出。”

  言非凡又補充道：“當然了，也不能徹底排除，這幾天就患上的新腫瘤或自身免疫性疾病。”

  “隻是這種可能性，相當小。”

  他又緩緩的說：“那位任老板在怒氣衝衝的聲討時，我注意到，任小寶表現的太過平靜了。”

  “他失明失語，可是沒有失聰。”

  “再說了，一個八歲的小男孩，蘇醒以後，發現自己失明失語，還癱瘓了。”

  “不到一天時間，他就認命了？”

  “這心理調節能力，也太強了吧？”

  聽到這，邱閣也是一怔。

  她回憶著說：“言醫生，你這一說，我也確實察覺到有些不對頭了。”

  “上午，我得到他蘇醒的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做檢查，這孩子也沒有表現出太過的激動。”

  “即便是一個成年人，得知自己失明了，也不是三五天就把情緒調整過來的。”

  言非凡又接著道：“我又想到，過去的幾個月，這個孩子可是一直被家長帶著，在國外做各種各樣的檢查和治療。”

  “這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恐懼害怕等心理壓力，是何其之大？”

  “還有，從任老板在病房裏就不管不顧的大聲指責我們來看，他可不是一個細心的，會照顧到兒子心理健康之人。”

  “結合這幾點，我認為，這個孩子因為癔症原因導致的失明失語，是有不小可能的。”

  邱閣臉上難得的露出一些笑容，頷首說：“言醫生，你這一分析，我也是被說服了。”

  “由癔症導致的病人或失明，或失語，或全身癱瘓，這種情況，並不算多鮮見。”

  “任小寶三種症狀集於一身，不是沒有可能。”

  言非凡又輕聲道：“這隻是我個人的分析和推論，現在就看譚醫生的診斷了。”

  “譚醫生擅長心理催眠。”

  言非凡期待的說：“如果真是心理因素導致的，一次催眠，就能很快知曉結果了。”

  邱閣看了看腕表，也是希冀的說：“言醫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判斷是正確的。”

  餘蘇葉插言道：“邱醫生，非凡他的診斷和手術記錄，迄今為止，成功率可還是百分之百呢。”

  言非凡白了她一眼，說：“過去的記錄，可不代表現在和將來。”

  “坦白說，我把譚醫生請過來，無非就是讓她排除癔症的可能性。”

  “就本質而言，還是在賭。”

  邱閣故作輕鬆的說：“雖說也是在賭，但聽到你一直維持著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我這信心可驟然提升了不少。”

  言非凡嗬嗬一笑，謙虛的說：“我這個所謂的成功率，是從我康複回醫院工作，開始計算的。”

  “這才多少時間，隻接手過寥寥的病人和手術，沒有多少參考價值的……”

  這時，餘蘇葉身上傳來手機信息的提示音。

  她取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

  “非凡，是姐姐發來的信息。”

  “姐姐問，幾點能回去？要不要準備晚飯？”

  言非凡想了想，說：“應該能在十點之前。”

  “晚飯不用準備，畢竟在飛機上都吃過了。”

  “回去後，隨便煮碗麵或餛飩做夜宵。”

  餘蘇葉哦了一聲，按照言非凡的意思，手指如飛，劈裏啪啦的打了幾行字，發給了言自若。

  “言醫生……”

  等餘蘇葉發完信息，邱閣迎著言非凡的目光，鄭重其事的說：“周三晚的手術，還沒有正式向你表示感謝。”

  “言醫生，謝謝你。”

  言非凡趕緊的回道：“邱醫生，你客氣了。”

  “要說謝謝的也應該是我，有幸觀摩你的整個手術過程，可是勝讀十年書之事啊。”

  邱閣難得的臉一紅，擺了擺手，說：“言醫生，你就別臊我了。”

  “事後一想，我堂堂一個主任醫師，竟然在手術關鍵時刻，出現了怯場的掉鏈子之事。”

  “我這一世英名啊……”

  說到這，邱閣就是臉色一沉，說：“有胡雪這個家夥，這件丟臉之事，看來是瞞不住了。”

  “我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出賣我。”

  言非凡分析道：“因該是那個任老板在收集可能的證據，為訴訟做準備。”

  “在他的金錢攻勢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守住自己的底線的。”

  邱閣點了點頭，輕歎道：“這倒也是。”

  “想想我自己，也是為了五百萬折了腰，冒著風險主動接下了這台手術。”

  “麵對任老板的大額支票，或許還有高薪又輕鬆的工作機會，一個隻有幾千月收入的護士，怎麽能不心動？”

  她看著言非凡，語帶歉意的說：“言醫生，抱歉讓你受到牽連了。”

  “這台手術，有可能好處沒能拿到，還要牽扯上官司。”

  言非凡輕笑道：“邱醫生，這不是還沒到最後時刻，結果究竟如何，還未可知啊……”

  接下來，幾人隨意閑談，一分一秒的熬著時間，等著譚筱醫生走出那間病房……

  晚上九點三十八分，言非凡忽然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從值班室的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

  隨之，值班室被猛的一把推開。

  闖進來的是，任初秋。

  隻見她一臉的紅潤，衝著言非凡激動的大喊道：“言醫生，小寶他能看見了……”

  “他真的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