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五十分，在餘佑濱主刀手術之後，言非凡離開了手術室。

  不過，他並沒有離開手術區，而是脫下手術衣，來到消毒區再次刷手消毒。

  隨後，言非凡進入了另一間手術室，穿上無菌手術衣，開始了第二台手術。

  做完無水乙醇的穿刺注射後，言非凡與曹輝醫生邊交流，邊等待無水乙醇發揮功效。

  在交談中，言非凡了解到，這位曹醫生竟然也畢業於濱海大學醫學院。

  隻是，他畢業後就去了美國。

  後來經過自己的一番努力，他在美國取得了行醫資格，就一直在美國的醫院工作。

  直到三年前，他接受百寧醫院聘請，回了國。

  “言醫生，我不是鼓吹，美國那幾家頂尖醫療機構的綜合實力，確實非常的強勁。”

  曹輝建議道：“以你的情況，有機會的話，最好是去其中的一兩家，進修一到兩年。”

  “取長補短，廣聞博識後，以你的能力，一定會取得更矚目的成就。”

  言非凡客氣的說：“謝謝建議，有這樣的機會和時機，我一定會考慮的。”

  曹輝輕笑著說：“濱大醫學院和附屬醫院，與國外不少知名的醫學院和醫療機構，保持著良好的合作和交流關係。”

  “這樣出國進修的機會，肯定是不會缺少的。”

  他又歎了口氣，回憶著說：“當年啊，我其實也有資格獲得這樣的一個公派出國機會……”

  “隻是關係背景不夠硬……”

  曹輝又笑了笑，說：“不說這個了。”

  “以言醫生你如今的成就，這種最後關頭的頂替之事，斷然是不會發生的。”

  從對方的話語中，言非凡再是大條，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忿和怨恨之意。

  對於出國進修，言非凡當年在醫學院讀書之時，隻要他願意，獲得這樣機會，是相當輕鬆的。

  隻是，他就沒有想著出國這件事。

  即便公費出國，或者申請到全額獎學金，幾年的留學生涯，個人怎麽著也是要配套出不少錢的。

  而且，那個時候，言自若也還在讀大學，是一個隻會花錢，不會賺錢的主。

  這經濟條件有些不允許，也不是沒辦法克服。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言非凡對出國學習，離開熟悉的環境，離開一起長大的姐姐，心理是有些害怕和抗拒的。

  這麽多年，言非凡離開濱海次數，屈指可數。

  除了這兩次來京城，上次就是他因為抗震救災，參加醫院的救援醫療隊而離開濱海。

  再上次……

  在言非凡的記憶中，好像就沒有了……

  對於出國這個話題，曹輝也是提了兩句，就沒在繼續深入下去。

  他轉而與言非凡探討起了，神經外科方麵的醫學問題……

  下午過一點三十分，言非凡走出手術區，發現餘蘇葉在外麵等著自己。

  “非凡，又累又餓了吧？”

  餘蘇葉挽住了言非凡的胳膊，“走，我帶你去品嚐一下五星級酒店大廚做出的飯菜！”

  言非凡敏銳的注意到，餘蘇葉有些強顏歡笑，問：“和家人談的不太順利？”

  餘蘇葉苦澀的一笑，說：“也不能說不順利，隻還是老樣子。”

  她又長歎道：“我是徹底死心了而已，不再有任何的期待。”

  看著餘蘇葉心冷悵然的樣子，言非凡莫名的湧起一股心疼。

  “可以告訴我，出了什麽事嗎？”

  話語間，兩人步入樓梯，一階一階的下樓。

  餘蘇葉把幾縷發絲捋到了耳後，語調緩緩的說：“爺爺他們又轉移了目標，盯上了百寧集團籌建分院這個項目。”

  “爺爺說，隻要能為哥哥在這個項目中爭取道實權高管職位，就不再管我的事情了。”

  言非凡有些不解，說：“你在你們家族重大事務決策裏，應該沒什麽話語權吧？”

  餘蘇葉停住腳步，轉身朝著言非凡擠出一些笑容，說：“我可以說是一點的話語權，都沒有。”

  “但是，你有啊！”

  “我？”

  餘蘇葉重重的點點頭，說：“你以你的未來作為捆綁，再加上我哥哥也不是草包，是有真才實學的，給他謀取個實權高職，還是有很大可能的。”

  言非凡明白了。

  “你是怎麽回答的？”

  問出這話後，言非凡忽然有些緊張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緊張啥。

  是緊張，餘蘇葉答應家人的要求嗎？

  那樣的話，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提出分手了！

  好像，這不是言非凡心裏期待的答案。

  言非凡看著餘蘇葉的眼睛，就叫她忽的眼圈一紅，說：“非凡，站在你麵前的人，已經是一個沒有家的女孩了。”

  沒有家？

  言非凡就是一震，問：“你拒絕了？”

  餘蘇葉伸手抹了抹眼角，輕聲道：“我就是想簡簡單單的談一場戀愛。”

  “沒有利益關係的，就像是十幾歲的女孩，單純因為喜歡，因為心動，談一場戀愛。”

  又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溢了出來。

  餘蘇葉是邊擦邊說：“從小到大，我太累了。”

  “哥哥很優秀，我就想著，如果我變得更優秀，會不會就讓爺爺、爸爸對我更加重視？”

  “直到今天，我才醒悟過來，我隻是砝碼。”

  “我變得越好，隻是讓砝碼變得更重而已。”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所以，我終於鼓起了勇氣，拒絕了。”

  “所以，我沒有家了。”

  餘蘇葉的聲音，已是止不住的哭音，眼睛裏湧出的淚水是越擦越多。

  她的手背，還有半張臉上，已滿是淚水。

  言非凡第一次見餘蘇葉流眼淚，還哭的是這麽的傷心，仿佛要把多年積攢下來的委屈，一下子全釋放出來。

  言非凡張開雙臂，把她抱在了懷中。

  餘蘇葉把臉埋在言非凡的肩頭上，一開始還抽抽噎噎的，接著就是小聲的哭。

  沒一會兒，她就放開了嗓門，大哭起來。

  言非凡也不曉得如何安慰，隻是抱緊了她，時不時的用手，拍拍她的後背。

  幾分鍾之後，餘蘇葉的哭聲，終於降了下來，重新變成了抽噎之聲。

  言非凡暗自鬆了一口氣，安慰說：“蘇葉，你還有家，我和姐姐的家，也是你的家……”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脖子那裏有些濕熱，還有些癢。

  這濕熱，還有癢，還不斷移動，上移……

  就在言非凡終於明白過來之際，他的嘴唇已經被一處溫軟給堵住了……

  言非凡一時有些懵，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一開始就像一根柱子似的，站在那裏，任由餘蘇葉攻城略地。

  不過沒一會兒，在荷爾蒙的強烈刺激之下，言非凡就反擊了起來……

  忽然之間，薩克斯演奏的《茉莉花》響起。

  言非凡如受了棒喝一般清醒過來，趕緊止住了作亂的餘蘇葉。

  “可能是很重要的電話，你別亂動。”

  他一手抱住重新變得乖巧的餘蘇葉，一手掏出衣兜裏的手機。

  是邱閣醫生的來電。

  接通來電，言非凡咽一口吐沫，口舌有些發緊的說：“邱醫生……”

  “言醫生，任小寶醒了……”

  這本應該是大好消息，但言非凡卻沒能從邱閣醫生的聲音中，聽出任何的喜悅。

  “檢查結果不理想？”

  “何止不理想，簡直糟糕透了。”

  “失明失語，還有全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