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雖然是星期天，但因為五一假期調休的緣故，也是工作日。

  言非凡一覺醒來，並沒有著急起床，而是認真的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精神狀態，還有身體狀態。

  相當良好，還不錯。

  與此同時，他眼前一陣閃爍。

  由透明脊椎骨包裹著的，糾纏在一起的脊髓、腫瘤、神經束，還有血管等立體影像，緩緩旋轉著浮現在了眼前。

  又隨著言非凡心念一動，一共有十一枚穿刺針頭出現在了立體影像圖中，從不同角度穿過脊椎骨，刺入了腫瘤的不同部位。

  穿刺針頭旁還標有“38l”等字樣。

  “一一，對這個腫瘤穿刺注射方案，你可還有什麽改進建議？”

  這一次，一一的身影沒有浮現，隻是有聲音在言非凡的腦海中響起。

  “別搞砸了！”

  言非凡輕輕的笑了笑，開始起床……

  田雨因為要去上課，言自若還要送這個小迷糊，兩人差不多和言非凡同時起床。

  三人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簡單吃了早餐。

  吃過早飯，分開之際，田雨來到言非凡近前，小臉一仰，露出了她那八顆牙齒的笑容，還用力揮了一下小拳頭，吼吼道：“言哥哥，奧利給！”

  這一次，言非凡沒有笑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小雨，你也要加油……”

  差三分不到早上七點，他走進附屬醫院。

  言非凡先是來到秦穎醫學教研室，換上白大褂，掛上工作牌，拿上工作用的平板電腦，並在平板的醫生管理係統中按指紋簽到打卡。

  隨後，言非凡來到了創傷外科住院部，檢查了一下郭凡的恢複情況。

  郭凡恢複的速度挺快，至少言非凡沒聽到他哎呦哎呦的喊疼。

  再後，言非凡來到六號住院樓，對潘禮榮做了一次簡單的身體檢查。

  潘禮榮這裏，他其實可以不用來的。

  術前檢查，盧主任的助手和麻醉師會負責。

  不過，言非凡覺得，親眼看一下更安心……

  逛了這不小的一圈，等言非凡來到神經外科盧君的主任辦公室，已經是早上八點十分了。

  讓言非凡有些意外的是，大概有二三十人安靜的聚在辦公室外的走廊裏。

  餘蘇葉也在其中。

  “非凡……”

  餘蘇葉靠近了言非凡一些，用目光示意了下旁邊辦公室的門，輕聲道：“大佬們都在裏麵呢。”

  “待著外麵的他們，都是大佬的助手和學生。”

  言非凡輕哦了一聲，敲門而入。

  辦公室裏的人，還真不少。

  言非凡見到了王川、秦穎、陳瑜、苗權幾人，心知他們應該是來為自己加油鼓勁的。

  此外，他還看到了神經外科的另外兩位主任醫師朱海峰和鄭靈。

  還有……

  “小言，來，我跟你介紹一下……”

  盧君一指身邊被幾人隱隱圍著的平頭男子，介紹說：“這位就是湘雅醫院神經外科副主任，大名鼎鼎的神經外科專家馬佩林醫生。”

  言非凡打量著這人。

  中等個，圓臉，小眼睛，略有些胖，看上去也就四十四五歲的樣子。

  這年齡階段，可以說是外科醫生的黃金年齡。

  其臨床經驗、知識儲備、思維邏輯、手術技能，還有身體狀態等幾個主要因素的綜合，達到了職業生涯的頂峰層次。

  言非凡以一個學生和後輩的姿態，恭敬的說：“馬醫生，您好，很榮幸見到您！”

  馬佩林輕聲一笑，道：“小言醫生，這次手術獲得順利成功，那就是我很榮幸的見到你了。”

  他略停頓了一下，別有意味的說：“這個年頭，有大膽想法的人挺多，敢實踐的人也有不少，反正有足夠噱頭，就能拉到科研經費火讚助金。”

  “但是，最後出成果的成功者，卻是寥寥。”

  馬佩林又語帶感慨的說：“至於患者的健康，甚至是生命，簡簡單單的以一句，試驗治療有風險，我們盡力了，就給糊弄了過去。”

  “小言醫生，我非常希望，這一次的觀摩，能讓我有所收獲。”

  馬佩林這話裏帶著刺，還挺鋒銳，言非凡淺淺的笑了笑，沒有做回應。

  反正九點就要手術了，事實勝於一切雄辯。

  言非凡一側身，站在了秦穎和王川的旁邊。

  盧君也沒回應馬佩林，轉而道：“小言，鑒於這台手術關注的人不少，為方便他們觀摩和學習，將移到教學手術室進行。”

  “你可有什麽想法？”

  教學手術室的設計，較為特殊。

  手術室就像是小劇場的表演舞台，旁觀的醫生和學生可以坐在二樓的觀眾席上，居高臨下，清晰的看到主刀醫生的手術操作。

  當然，這手術室是用透明防爆玻璃和觀眾席位進行物理隔離的。

  被那麽多人旁觀，品評，肯定會給主刀醫生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

  而且，一些主刀醫生也不想暴露自己的一些技術秘密，不願進行這樣的公開教學手術。

  言非凡對此不僅沒有意見，心中還興奮不少。

  之前，他都是坐在或站在二樓的觀摩台上，關門學習知名醫生的一台台手術。

  他經常想象著。

  有那麽一天，他自己也能站在那手術台揮舞手術刀，獲得眾人驚歎不已的目光！

  沒想到，這個願望這麽快就能實現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八點半。

  言非凡出了辦公室，前去更衣室為手術做準備，餘蘇葉小快步的跟了上來。

  “非凡，這麽備受關注的耀眼時刻，沒有一名助手跟著，那得有多掉價啊。”

  餘蘇葉說笑道：“我就大義凜然的犧牲一下自己，成全一下你。”

  言非凡搖頭笑了笑，沒阻止餘蘇葉跟著。

  兩人在更衣室，換上藍色手術短袖t恤，戴上手術帽，來到消毒區消毒刷手。

  之後，他們進了手術室，在護士的幫助下，戴上口罩，穿上手術服和手術手套。

  期間，言非凡抬頭望去。

  就見正對著手術台上方的，半弧形階梯看台上已經坐了盧君、馬佩林、秦穎等四五十人。

  言非凡又看向手術台。

  那裏，潘禮榮已經趴在了手術台上。

  麻醉師正在做麻醉的最後準備，手術護士忙著給手術區域做消毒。

  言非凡來到了手術台，先檢視了一遍手術器械和穿刺用品，發現無誤後，再次抬頭看向觀摩台。

  他與秦穎、王川、陳瑜、苗權、盧君等人的視線一一對過後，耳邊就傳來了麻醉師的聲音。

  “言醫生，可以手術了。”

  當下，言非凡收回目光，右手一伸，一柄大圓手術刀就穩穩的放在了手上。

  劃開皮膚，劃開肌肉，直到脊椎骨……

  再使用擴張器，拉開切口，讓第三、第四和第五腰椎，完全暴露在言非凡的視野裏。

  接下來，言非凡使用小巧的骨鑽，在這三節腰椎上開始打孔。

  這個鑽孔工作，和在牆壁上鑽孔，本質上沒什麽區別，隻是鑽孔位置，是精心設計過的。

  鑽的孔，也更細一些。

  更重要的是，不能鑽冒了。

  如果讓鑽頭傷到骨髓，那就樂子大了。

  總共十一個鑽孔，言非凡小心翼翼的用了近半個小時才搞定。

  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了。

  餘蘇葉已經把一托盤，一共十一支細長的注射器，放在了她自己伸手可得的地方。

  這十一支注射器，是嚴格按照順序放置的。

  每一支注射器裏，按照言非凡給出的數據，裝有不同劑量的百分之九十五濃度的乙醇。

  言非凡長呼長吸了兩次，隨後讓自己呼吸保持平穩，伸手從餘蘇葉手中接過了第一支注射器。

  他也沒有停頓，不假思索的把手中注射器的穿刺針頭，刺入了左手第一個骨孔。

  刺入後，言非凡極速的把注射器一按到底，緊接著把針頭拔出，丟在了一旁的空托盤裏。

  然後，他又從餘蘇葉那接過第二支注射器……

  這個注射乙醇的過程，相當快。

  言非凡完成十一次注射，僅僅用了三十二秒。

  “計時，五十一分鍾後，開始腫瘤切除……”

  隨著他這話，牆壁上的電子時鍾，出現了零時五十一分零秒幾個數字。

  然後，以秒為單位，開始了倒計時……

  坐在觀摩台黃金位置的馬佩林，轉頭看向身邊的盧君，說：“雖說功夫在詩外，我也相信小言醫生為此做了精心準備。”

  “我猜，除了這骨孔位置，這乙醇劑量，還有這等待時間，是精心測算過的外，這穿刺的深淺，也得有精準定位吧？”

  馬佩林試探性的問：“隻是小言醫生穿刺注射的速度這麽快，似乎太過隨意了一點？”

  盧君露出了莫測高深的笑意，說：“小言他心中有數，手上也有數的。”

  馬佩林輕輕的笑了笑，說：“那我就耐心的再等五十分鍾後，看一下開窗後，我們看到的究竟是驚喜，還是驚嚇……”

  三十分鍾過後，穿好手術服的盧君，還有他的兩名手術助手，走進了手術室。

  盧君來到手術台前，站在了主刀位置，先是和對麵的言非凡對視了一眼，接著從助手那裏接過一支生物顏料標記筆。

  他在第四節腰椎骨的左側方，畫了一個二乘以三厘米大小的長方形。

  這是標記開窗的位置。

  助手就根據盧君畫的這個標記，把這一塊骨頭給鋸下，方便讓他做腫瘤切除手術。

  “主任……”

  站在手術台另一側的言非凡，忽然開口道：“注射乙醇後，腫瘤和脊髓都會發生一定的變化，我有一個更佳的手術開窗建議。”

  盧君抬起眼皮，瞄了言非凡一眼，語帶不悅的說：“這個開窗位置，我已經考慮了乙醇注射後，可能發生的變化。”

  言非凡堅持道：“主任，我建議的開窗位置，手術會更方便一些。”

  盧君眼神陡然犀利，像箭一樣射向言非凡。

  “我說過了，我已經考慮了可能的變化。”

  言非凡迎著對方的視線，一點不退讓的說：“主任，我建議的開窗位置，更方便手術。”

  “言非凡，這台手術，我是主刀。”

  對方開始直呼其名，言非凡已經明白，眼前這老頭肯定是氣的夠嗆了。

  隻是這幾天，他為設計最佳的穿刺注射方案，也在不停地模擬後續的腫瘤切除過程。

  根據言非凡的模擬，盧君的這個手術開窗位置，不能說不適合，但綜合來看，肯定要弱於他的設計的開窗位置。

  椎管內腫瘤切除這樣的複雜手術，稍微一點點的手術差別，造成的後果很可能就是患者術後拄單拐杖，還是拄雙拐，甚至是坐輪椅的區別。

  為了患者的身體健康，也為了達到最佳驗證效果，言非凡不打算退讓。

  “主任，您是主刀，但這台手術之所以如此備受關注，您也是清楚的。”

  “我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是因為我對身體構造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

  “主任，您參與了這台手術，請繼續相信我……”

  盧君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注視著言非凡。

  而言非凡也是沒有躲閃的回視。

  還留在手術室的餘蘇葉，盧君的兩位手術助手，還有麻醉師、護士們都是大氣不敢喘，唯恐被遷怒了。

  觀摩台上的眾人，也注意到了盧君和言非凡兩人近乎對峙般的對視。

  苗權氣的直咬牙，忍不住喊道：“臭小子這是在幹什麽？他是不是認不清自己是誰了，敢在手術室挑戰主刀的權威？”

  坐在一旁的秦穎，很不樂意了。

  她冷聲為徒弟分辯道：“這台手術，盧主任雖是主刀，但非凡才是關鍵和決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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