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的鼻修複手術，在晚上七點準時開始。

  他的鼻整形手術，需要用到填充材料。

  常用的鼻填充材料，共有四種，分別是玻尿酸、矽膠假體、聚四氟乙烯膨體、自身軟骨等。

  這四種填充材質中，自身軟骨最為安全，效果最好，但技術難度也最大。

  用自身的軟骨進行隆鼻整形，相容性會更好且穩固，不會出現排異的反應，吸收率也低。

  成型之後，無論是從手感還是外觀上，與真正的鼻子沒有差異，極其真實。

  這次手術，言非凡是為了練手，驗證所學，自然不怵手術過程中的難度。

  同時，言非凡也考慮到張翰今年才十九歲，鼻型修複之後，要不怕揉捏。

  所以，在這次手術，言非凡選用張翰的自身軟骨作為填充材料。

  自身軟骨也有三種選擇，耳軟骨、鼻中隔軟骨和肋軟骨。

  因為張翰鼻修複整形手術需要的填充材料較多，言非凡選用的是張翰的肋軟骨……

  鼻子整形，就是一個精雕細刻的功夫活。

  作為手術助手和現場技術指導的王川，在手術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後，心情不由的複雜起來。

  這言非凡得耐心和細心，可謂是達到可極致。

  為了把肋軟骨打磨成需要的形狀，這個家夥一分一毫的愣是研磨了四十多分鍾。

  “強迫症般的完美追求！”王川在內心評價道。

  至於刀法的精準和細致，王川不得不承認，言非凡這一方麵，早已經超越了自己。

  鼻整形，包括五官整形手術，乃是他引以為傲的本事，他也為之鑽研了近十年。

  眼看著被言非凡這麽輕輕鬆鬆的超越，王川這個心情啊，真是一言難盡。

  “我努力了十年，人家隻是學習了一兩周，這或許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

  “有時候，努力是真的趕不上天分……”

  王川畢竟是經曆豐富的成熟中年人，雖心裏備受打擊，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這混小子的出色，也就意味著，妍妍距離容貌恢複的目標，更加近了。”

  一想到這個初始目標，王川看向言非凡的目光，就變得熱切起來……

  直到晚上近十一點，言非凡主刀的第一台鼻修複整形手術，才宣告結束。

  下了手術台的那一刻，言非凡就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得了，麻麻木木的是用別人的腿在走路。

  王川注意到言非凡有些怪異的走路姿勢，明白過來，輕聲笑道：“非凡，你做手術非常的投入，這是好事。”

  “不過呢，這會容易讓你忽略掉身體，尤其是雙腿傳遞過來的不舒服警示。”

  “雙腿長時間站立不活動，這靜脈曲張，靜脈血栓的風險可就不小啊。”

  他嗬嗬笑道：“有一個很好的保護你雙腿，加快雙腿血液循環的辦法。”

  “去買質量很好的女士超強彈力長褲襪穿上。”

  “我可跟你說啊，腦外科那幾個經常做六七個小時手術的醫生，都是這麽穿的……”

  第二天，周五。

  早上近九點，言非凡和姐姐來到了五官科病房，為露露打氣。

  九點半，她將做人工耳蝸植入手術。

  在病房，言非凡見到了肖曼，露露的養父母餘文俊和邵芬，還有養父母的幾位親朋，還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員。

  在昨天，露露的領養手續，已經全部辦妥。

  餘文俊和他妻子本想這個周末，舉辦一次聚會慶祝此事的。

  隻不過，露露的手術被提前安排了。

  這個慶祝聚會，隻能做無限期推遲。

  露露的人工耳蝸植入之後，需要一個時間不短的適應期。

  再之後，還要進行聽和說的訓練……

  目送露露進了手術室後，言非凡趕緊的回到秦穎醫學教研室，接受教導……

  午飯過後，言非凡又趕緊來到了整形中心。

  他先是與已經辦妥出院手續的樂樂和歡歡告別，同時也和王川一起，為今天出院的尤家勇做最後一次檢查。

  檢查過後，在尤家勇的出院單上，言非凡在主治醫生那一欄裏，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和王川一起回到了主任辦公室。

  “非凡，我有強烈的預感，醉墨華庭那一套房子，我是拿不回來了！”

  王川故作懊惱的說：“唉，當時我就不該輕易下許諾的。”

  言非凡嘿嘿的一笑，說：“主任，以你的收入再買一套也不是難事啊。”

  “聽說孫堯那一套房子要賣？”

  王川橫了言非凡一眼，說：“你看我像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千萬的人嗎？”

  “非凡，我告訴你一個實底，我每年的收入也就三四百萬，而且我的花銷也相當大。”

  言非凡就是一咧嘴，語帶揶揄的說：“主任，三四百萬，你竟然還嫌少？”

  “你大概沒過過像我們這種普通人的日子吧？”

  王川輕切一聲，說：“我上大學的時候，也是不敢多打肉菜的。”

  “隻是，我們人類是眼睛向上看的動物，隻會以比自己更強的人做目標……”

  停頓了一下，王川輕歎一聲，反思說：“我在這種追求中，有些迷失自我和墮落，過多的傾向於物質追求和生活享受了。”

  “非凡，你要引以為戒。”

  言非凡翻了一下眼皮，說：“主任，這一點，先等我成為真正的有錢人再說……”

  這時，有敲門聲響起。

  隨著王川的一聲“請進”，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了一位頭發花白，顴骨突出的瘦高男子。

  在這位男子身後，還跟著兩位三十歲左右，助手模樣的青年。

  “盧主任？！”

  王川有些驚訝，神經外科的主任盧君，平日可沒什麽接觸，怎麽直接就上門了？

  “王主任！”

  盧君不熱不冷的回了一聲，伸手一指言非凡，接著說：“我是過來找他的。”

  言非凡頓時明白過來，對方因何而來。

  他語帶躍然的問：“盧主任，以無水乙醇注射術為輔助，切除潘先生的椎管內腫瘤，成功的可能性是不是較大？”

  盧君板著一張臉，說：“小言醫生，你能想到無水乙醇注射，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也不失為一條新穎的手術解決思路。”

  “這也與你在醫院小有傳揚的名聲相稱。”

  “隻是……”

  盧君臉色一沉，忽然語帶怒意的說：“你竟然敢宣稱有四五成的成功幾率？”

  “哪位老師給你的天大勇氣，讓你信口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大話？”

  聽到對方的指責，言非凡就很不高興了。

  盧君漸次提高的聲音，再次傳入言非凡的耳鼓，“小言醫生，你知不知道，乙醇注入椎管腫瘤，會快速浸潤到脊髓灰質中，造成重大傷害？”

  “你這是殺敵八百，自傷一千！”

  言非凡不甘示弱的反駁道：“嚴格控製注射的劑量，位置，並把控好手術時間節點，不會對脊髓灰質和神經束造成過多的損害。”

  盧君沒想到言非凡這個年輕醫生敢反駁，眼神立時變得異常犀利。

  “精準的控製量，嚴格定位，把控時間節點，我做不到，科室的其他幾位同事，也做不到。”

  “小言醫生，你來告訴我，誰能做到？”

  言非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我不敢說百分之百可以做到，但六七成還是可以的。”

  聽到這話，盧君是出離憤怒了。

  “在我的科室，沒有十年的手術臨床經驗，神經外科醫生都不敢主刀類似的手術！”

  “小言醫生，你才參加工作多長時間，就敢這樣大言不慚？”

  王川覺得有必要為言非凡解釋幾句，打斷道：“盧主任……”

  盧君扭頭一瞪他，語帶鄙視的說：“你這個做整容手術的，別插嘴……”

  這話快把王川的鼻子氣歪了。

  醫院裏，是存在鄙視鏈的。

  內科醫生和外科醫生，相互看不起。

  心肺外科醫生看不起普外科醫生，卻又被神經外科、腦外科醫生鄙視。

  至於整形外科醫生，或許是收入高被眼紅等因素，被其他所有外科醫生一起鄙視。

  王川氣歸氣，但是對方名氣高，輩分大，他也隻能是幹忍著。

  “小言醫生，你知不知道，你這不負責任的幾句話，可是嚴重影響了潘先生的手術計劃。”

  “作為一名醫生，嚴謹是必須必要的，你不能因別人的吹捧，而認不清自己，高估了自己。”

  盧君又緩和了一些語氣，道：“傷仲永的事例處處可見。而且，醫生一個不嚴謹被人抓住把柄，而毀掉整個職業前途的事，也不少見。”

  聽到這，言非凡也聽得出來，對方特意找過來，也是出於一片責任之心。

  本想反駁的話語，言非凡也沒在繼續。

  對方從心裏不信，你說上天也沒用，唯一讓他們信服的隻有鐵打的事實。

  盧君見言非凡的態度恭順下來，又怒其不爭的說：“小言醫生，你在青年醫生中小有名氣，說明是有實力的，怎麽能自甘墮落待在整形外科？”

  “這樣吧，我還有助手名額，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我這裏學習一段時間。”

  他又感歎道：“如今的年輕醫生，真的是越來越浮躁了……”

  被人當麵挖牆腳，王川是真的不能忍了。

  “盧主任……”

  他這話雖然喊出了聲，誰知盧君壓根不搭理他，直接轉身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