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醉酒
作者:橘貓本肥      更新:2020-03-12 18:39      字數:2157
  盧植本就是一心為國,心憂江山社稷的赤誠君子,忽然聽聞鄉有遺賢,自己卻又拜訪不得。

  看看自己,又被宦官中傷,身在囚籠,前途未卜,生死未知。

  忍不住仰天長歎一聲,感覺自己特想大醉一場,於是盯著張林說道:

  “寧安新至,不知懷中可藏有酒食?為師渴了,就想喝兩口老酒。”

  張林被盧植的話驚了一跳,等緩過神來,急忙點頭說道:

  “有的,有的,弟子這就去取來。”

  說罷,便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裏麵裝著自己的提純的少許烈酒,稍稍擦拭了一下瓶子,便給盧植遞了過去。

  酒一如手,盧植便拔掉了塞子,一股酒香撲鼻而來,盧植大笑一聲,仰頭便要飲,看到這,張林急忙擺著手,說道:

  “恩師且慢,此酒乃我平日治病救人的藥酒,酒香撲鼻,醇馥幽鬱,但其烈度非常,若是初次痛飲,必定易醉,而後頭痛異常,恩師還是兌水混勻後再喝才是。”

  盧植一笑,低頭瞥了一眼手中的小瓶,很是不屑地說道:

  “洛陽之中,善寫文者,善飲酒,我自弱冠以來,自認為文采斐然,號稱千杯不醉,這麽點兒酒又能奈我何?”

  接著朝中張林咧嘴一笑,

  “更何況,唯有山野之中,無良酒家為販夫走卒販賣假酒才摻水,莫非寧安認為,我盧植失了這中郎之位,便要淪落到與販夫走卒為伍了嗎?”

  見到盧植這樣說,張林也無話可說,隻好尬笑著擺了擺手。

  盧植不再言語,拿著小瓶,當著張林的麵,仰頭便將瓶中烈酒一飲而盡。

  一杯烈酒下肚,盧植的臉瞬間便漲紅了起來,低頭打了個酒嗝,瞧了瞧張林,又瞧了瞧酒瓶,指著瓶子說道:

  “此酒醇厚無比,猛烈不似凡酒,寧安果不欺我,好酒,好酒!”

  說完便一屁股坐到了囚車的木板之上,手舞足蹈,不一會兒便披頭散發了起來。

  一邊酷肖,一邊朝著張林哭訴道:

  “漢室傾頹,奸臣竊命,忠誌之士折辱於奴隸人之手,先漢有太尉周亞夫因忠直而被奸逆百般侮辱而死,非天子不明,而是奸妄太多,蒙蔽了明主。

  而今西園閹宦當道,我盧植,本欲為天子平定黃巾之亂,輔佐天子中興,卻因不願為閹宦行賄而下獄,前途未卜,不知何日便會追隨周太尉而去,不知九泉之下,周太尉可願與植同飲否?”

  看著盧植發著酒瘋,狀似瘋魔,全無平日裏的威嚴與士人的高雅,不僅張林,就連附近押送盧植的人都忍不住歎了口氣,在心裏默默說了句;

  “真是可惜了盧中郎了,怎麽遇到了這樣一人。”

  看著盧植失態,身為弟子張林也隻好立刻翻身下馬,向四周的軍士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稍稍停一下。

  走到盧植近前,彎著腰,弓著身子,張林伸出了手,默默地幫盧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服,將腰上裝水的皮囊遞了過去,安慰道:

  “此番恩師乃為黨人張目,意圖大漢中興,雖有小人中傷,可朝中尚有太尉楊賜,司徒袁隗等大臣在,其皆忠誌之士,恩師落難,此二人必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四周黃巾,自有左右二位中郎料理,皇甫將軍與朱將軍都是百戰名將,手下又皆是精銳,孫文台之輩也是勇猛非常,前不久才火燒長社,大破敵軍,斬敵數萬,恩師又何必擔憂呢?

  如今內有賢臣,外有名將,大漢中興指日可待,恩師又何必擔憂自身命運呢?更何況,而今朝廷對於恩師的處置多有爭論,是禍是福,還未可知,恩師切莫放棄己身。”

  稍微發泄了一下,盧植也稍微清醒了一點兒,可是眉頭不展,長歎一聲說道:

  “寧安也別安慰我了,朝中雖有賢臣,良將,可朝中做主的終究還是天子,如今天子卻偏信宦官,今日天子可以因為閹宦中傷我而將我罷免,莫非他日就不能因為其他小事而將楊公等臣罷免嗎?”

  說著用手輕輕拍了拍張林的腦袋,兩眼有些無神地看著前方,說道:

  “寧安若是以為我是在擔心個人前途,那就太看輕我了。

  若是能振興大漢,這身皮囊我舍了又何妨?

  我隻是心憂天子偏信宦官而殘害了忠臣罷了。”

  盧植愁眉苦臉,張林卻展顏一笑,接著說道:

  “弟子剛才並不是在安慰恩師,弟子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是福是禍,真的還未可知。”

  “怎講?”

  盧植隨即很是疑惑地瞥了張林一眼;

  “恩師您想,如今黨人分散,欲與閹宦相爭,卻又各自為戰。

  既然恩師想要中興大漢,此時入獄,不是正是用恩師的威望來整合黨人的好機會嗎?

  若黨人能齊心協力將恩師救出,記既打壓了宦官囂張的氣焰,又重整了旗鼓。

  到那時,區區閹宦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又怎能抵擋得住這煌煌大勢呢?

  所以說,恩師還需寬心,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好日子還在後頭,大戰之後,百廢待興,正是恩師大展拳腳,一展宏圖的好機會。”

  聽完,盧植笑了笑,又摸了摸張林的腦袋,笑道:

  “寧安口齒清楚,條理明晰,若是精研此道,未嚐不能成為一個有名的舌辯之士,可惜依為師之見,空逞口舌之利,隻會一戳就破,若是想穩站朝堂,還需努力做實事才是。”

  張林突然有些愣住了,低頭看看盧植,現在哪裏還有剛才醉酒的跡象,明顯清醒的很,用手指著盧植,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恩師,你這...”

  看了一眼張林,盧植大笑道:

  “我說自己千杯不醉,寧安不信,現在又如何?不過酒後方見寧安真性情,這倒是真不錯。”

  可是沒過多久,等張林離開了囚車附近,盧植獨自一人苦笑了一聲,小聲地說道:

  “真正醉人的不是酒,而是這風雲變幻,讓人看不清前路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