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去陸家的路上。

  司機在前麵開車，林朝陽坐在陸細辛身邊，低頭看著文件袋裏麵的文件：“細辛姐，你要告訴陸夫人真相麽？”

  陸細辛側著頭，看向窗外，眸光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思緒。

  片刻，才開口：“也不是一定要告訴。”

  陸細辛現在已經對陸家冷了心，不再有期待，所以陸母是否知道真相就無關緊要了。

  但也正因為此，她對陸家的耐心就少了許多。

  實在不想跟他們再牽連下去。

  萬一陸母醒過來後，跟她一直鬧，以前的陸細辛耐心很足，可以忍，但現在陸細辛是一分鍾也忍不下去。

  若是她鬧，直接就將檔案袋甩過去。

  這隻是準備罷了，未必真的給。

  林朝陽明白了：“那我拿著。”

  陸細辛點頭。

  到了陸家，倒是出乎意料地安靜，陸母並沒有癲狂，很安靜，安靜得都不像是她了。

  穩穩地坐在床上。

  陸細辛給她施針的時候，還道了兩句謝。

  “陸小姐，謝謝你。”

  陸細辛捏著銀針的手一頓，低聲：“您客氣。”

  銀針要在頭上停留一頓時間，陸母看向陸承繼：“承繼，你先出去，我有幾句話和陸小姐說。”

  陸承繼不放心。

  他怕陸母做出什麽不可控的事情，就如同之前的趙元海一樣。

  但是陸母態度堅決：“承繼，我的話，你不聽了是麽？”

  陸承繼與陸母對視幾眼，終是敗下陣來，隻能無奈點頭：“我等在外麵，媽，你冷靜點，身體最重要。”

  “知道。”

  陸承繼出去之後，陸母看了陸細辛身後的林朝陽一眼，見她沒有出去的意思，就沒開口提。

  “陸小姐。”陸母的聲音很溫柔，“我能叫你細辛麽？”

  陸細辛默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麽，聞言，下巴輕輕點了下：“您隨意。”

  陸母目光溫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覺得自己現在很清醒，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清醒。

  “細辛。”陸母歉聲道：“我應該給你說句對不起的，自從你被找回來後，無論是誌弘還是雅晴，都做了不少傷害你的事情，在這裏，我替他們跟你說句對不起。”

  陸細辛黑鴉鴉的羽睫微顫，沒有說話。

  陸母聲線溫柔：“你是我生的孩子，你剛生下來時，小小的一團，粉嘟嘟的，別提多可愛了。你很乖，也很聰明，學什麽都快，甚至可以過目不忘，真的是個聰慧得不得了的孩子，我很以你自豪。”

  “但是可惜……”陸母聲音低落下去，隱隱帶著哽咽，“可惜我們母女緣分淺，也許老天爺隻給了我們短短的五年緣分，若是強求，必定會有傷害，就比如誌弘和雅晴。”

  陸母有點說不下去了，但是她依然繼續：“我真的很希望我們母女能團圓，但是我們中間隔了太多太多的矛盾，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回到過去。”

  說到這，陸母的聲音帶了抱歉：“我知道雅晴的存在，讓你不舒服，會讓你不開心，但是對我而言，她也是我的女兒，她雖然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但她是住在我心上的。我知道她做了很多的錯事，有很多的不好，可她依然是我女兒，我愛她的心永不會變。

  我不求你原諒她，放過她，隻是想離你遠一點，讓我能夠全心全意地陪伴她，等過幾年，她從牢裏麵出來，我會陪著她伴著她，寬慰她，疏解她的偏激。”

  “所以……”陸母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膛劇烈起伏的情緒，“所以，我們之前的母女緣分真的要盡了，我不再是你的媽媽，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兒，我們就這樣當作陌生人吧。”

  陸細辛抬眸，與陸母相似的鳳眼烏黑狹長，仿佛藏著寒寂的冬夜。

  她沒說話，隻是安靜望著陸母。

  陸母避過她的目光，低著頭，繼續：“我生過你，你救過我，我們互不相欠，兩不相幹了。在往後數十年的歲月裏，我們就做一對陌生人吧。”

  隔著陸誌弘和陸雅晴，陸母現在已經沒辦法把陸細辛當作女兒。

  成為母女是天賜的緣分，他們注定緣淺，又何必糾葛。

  說完，陸母捏著手指，默默攥起拳頭。

  她在等陸細辛說話，但是陸細辛沒有開口。

  時間在此刻變得格外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極慢極慢。

  不知過了多久，陸母都等得疲累了。

  耳邊才傳來陸細辛輕而淡，卻又極堅定的聲音：“如你所願。”

  聞言，陸母眼前一黑，身體驀地一僵，直挺挺向床上砸去。

  陸細辛反應快，一把托住她，並往她嘴裏塞了一顆鎮定情緒的藥丸。

  這個藥是為了陸母準備的，以防她知道陸雅晴的身世後，情緒劇烈起伏，突然昏厥。

  沒想到卻用在了這裏。

  不過也好，總算沒白準備。

  陸母情緒穩定後，陸細辛將藥瓶塞到她手中，低聲囑咐：“這是鎮定情緒的藥，對身體無害，如果身體不舒服，或者情緒太劇烈，可以服用一顆。”

  陸母沒說話，隻是將藥瓶死死握在手心。

  這次的施針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結束後，陸細辛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就收拾銀針離開。

  她有些恍惚，一直垂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麽，到一樓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林朝陽不見了。

  等了一會，林朝陽才從樓上匆匆下來，邊跑邊解釋：“細辛姐抱歉，我去了趟衛生間。”

  陸細辛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二樓，自從陸細辛走後，陸母就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直到趙姐敲門問她要不要喝燕窩，才恍然回神。

  “不用了，我睡一會。”陸母情緒不高。

  下床穿著拖鞋準備喝口水，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

  陸母怔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是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這是什麽？

  她下意識蹙眉，回憶了一下，突然想到陸細辛身後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似乎是她拿過來的。

  應該是落下了。

  陸母撿起來準備給陸細辛打電話，讓她回來取，不料纏在封口處的線鬆了，裏麵掉出來一張照片。

  ——是陸誌弘陸雅晴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影。

  陸母瞳孔劇烈收 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