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芷狀若癲狂的模樣，古澤蹙了下眉。

  他一直知道白芷在努力提升醫術，想接手古家，他對白芷也是傾囊而授，但沒天分就是沒天分，不是努力就能夠改變的。

  而且，他給過白芷和林景天機會，可是他們沒抓住，以他們現在的水平根本不夠格接手古家。

  “你冷靜點。”古澤想先安撫白芷，再慢慢跟她解釋。

  但是白芷根本就聽不進去，情緒徹底失控，猩紅著眼死死瞪著古澤：“冷靜？你叫我冷靜，真是太好笑了，爺爺，你要把古家送出去，要把我的家送給別人，你叫我還怎麽冷靜！”

  白芷越說越激動，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理解一氣傾瀉：“爺爺，我不明白，明明是您最先收養我的，也是我最先決定放棄姓氏加入古家，您不肯給我冠古家的姓氏也就罷了，可是陸細辛她姓陸，從小到大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那個母親，為什麽這樣的人也能繼承古家？

  難道我就這麽不堪，不堪到您寧願將古家交給外姓人，也不願意給我！”

  見白芷如此，古澤有些心疼，情緒也跟著翻湧起來，他急忙解釋：“小芷，你別誤會，你也沒有不堪！爺爺不給你冠古家的姓氏，不是嫌棄你，隻是希望你不要衝動，給你多一種選擇，而且姓氏跟繼承古家沒有絕對的關係。”

  “您總有各種理由！”白芷淒然一笑，眼中滿是灰心和頹然，那是失望到極致的表現：“您偏心就偏心唄，何必給自己尋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芷！”古澤無奈：“爺爺沒有偏心，我對你們三個都是一樣的 ！”

  “一樣？”白芷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如果一樣，為何您開始不教我和景天醫術，而是等陸細辛來了，才開始教我們？陸細辛小我三歲，您撿到她那年，她才5歲，連中藥是什麽都不懂，還在讀幼兒園，整個人都懵懵懂懂的，這麽小能學醫術麽？如果5歲就可以學，那為什麽我5歲時，您不教！”

  麵對白芷的質問，古澤愣了半晌，他根本就忘了當初為何教他們醫術來著。

  他收養他們三個，並沒有私心，也不是抱著讓人繼承衣缽的想法，隻是覺得孩子可憐，既然他還有餘力，就收養了。

  所以，根本沒有教他們醫術的打算，隻是希望他們能健康快樂地成長，長大後去選擇他們喜歡的事業。

  至於為何教她們醫術？古澤想了半天，記憶才逐漸清晰。

  似乎是因為偶然有一次，一個病人拿著配好的藥材和藥方來找他，說藥方沒用，不僅沒用反而還加重了病情。

  當時古澤覺得很意外，便下意識拿起藥方仔細查看，還沒等他看出什麽異常，旁邊的陸細辛已經用白嫩的小胖手解開係著藥材的繩子，白胖的小指頭點著一片幹呼呼的葉子，皺著小眉頭質問：“藥方上是半邊蓮，你配了半枝蓮，一個性平，一個性寒，當然會吃出問題！”

  古澤一臉震驚，趕緊去看那堆藥材。

  病人下意識要回嘴，沒等開口，就被小丫頭脆聲打斷：“你自己拿著爺爺開的藥方到外麵胡亂配藥，居然還意思回來誣賴爺爺，你是壞病人！”

  小家夥話裏的含義太多了，古澤一時沒反應過來，懵在那裏，等他回神過來，病人已經羞愧離開，隻剩下小家夥還撅著嘴氣咻咻望著門口。

  嘟囔著：“壞人，壞病人，欺負爺爺！”

  目睹這一切的古澤整個人都傻了，連後麵排隊的病人都顧不上，直接將小小的陸細辛提溜起來，放在桌上。

  沉著臉問：“你怎麽知道怎麽多？誰教你的？你以前就會中醫？”

  那會，剛撿到陸細辛半個月，小家夥因為被丟棄的原因，十分沒有安全感，總是跟在他身邊，走到哪跟到哪，連去廁所，都要靠著牆根等著，半步不離。

  小家夥仰著漂亮的小臉蛋，對爺爺的質問很懵懂，奶聲奶氣地問：“什麽知道的多？囡囡知道很多嗎？”

  古澤窒了片刻，決定換種問法：“你怎麽知道半枝蓮和半邊蓮？”

  小家夥眨巴了下眼睛：“前幾天，爺爺曬藥的時候說的。”

  “這樣就記住了？”古澤震驚，難道是天才麽？

  陸細辛有些害羞，她其實沒有那麽聰明，之所以記住藥材，是因為看爺爺總是曬藥材太辛苦，所以用心記住，想著以後幫爺爺一起曬藥。

  這樣，爺爺就不會太累了。

  “那藥方呢？你怎麽知道藥方上麵是半邊蓮？”

  小陸細辛皺了下小眉頭，想了想：“那天爺爺給壞病人開藥時，念叨了幾種藥，我就記住了。”

  古澤點頭，覺得還在常理之中，如果是聰明孩子，還真有可能無意間聽別人念叨兩句，就記住了。

  但是拿著藥方不在醫院配藥，而是去外麵的藥方私自配藥，這件事絕不是一個五歲孩子能理解的。

  古澤問她是怎麽知道的。

  小陸細辛解釋：“我聽藥房的哥哥說的，他們說病人私自配藥，容易出問題，出問題還不反省自己，反倒是跑到醫院找麻煩，很煩人。他們還說之前有個劉醫生就因為這種事被病人打了，傷得很多，頭都破了，流了好多血。”

  說完，小陸細辛就低了下頭，眼眶開始泛紅，她不希望爺爺被打，不想爺爺流血，那樣太疼了。

  所以便用心記在心頭。

  不僅這件事，還有其他很多事，隻要是關於爺爺的，她都知道。

  小小的人兒，在用自己的全部的力量，努力去保護爺爺。

  從那之後，古澤就對陸細辛不一樣了，開始真心疼愛她，開始教他們三個醫術。

  但是，雖然被小陸細辛觸動，但古澤畢竟是個成年人，有理智在，並沒有偏心，對他們三個都是一視同仁。

  這會被白芷質問，古澤想要解釋，但是又不知從何處開口，蒼白的一句不偏心，隻會讓白芷誤會加深。

  一時間便愣在這。

  然，他的怔愣落在白芷眼中，就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