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箐在海邊玩了一下午， 傅衡意外發現她還挺有藝術天賦的。

  居然自己搭建了個沙子城堡。

  雖然很簡陋，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來城堡的雛形， 這對一個將近四歲的孩子而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至少傅衡就自認為自己沒法弄出這種東西來。

  “箐箐站過來一點。”

  傅衡拿著手機給箐箐和沙子城堡拍照。

  為了紀念， 箐箐搭建好後就央求著傅衡幫她拍照留念， 這種小要求傅衡自然不會拒絕。

  小家夥興奮地擺了好幾個造型， 還得央著傅衡給她加濾鏡和美顏。

  這種新詞匯傅衡又怎麽會懂？在網上查了好一陣， 又手忙腳亂地擺弄半天， 這才給箐箐拍好幾張讓她滿意的照片。

  天幕漸漸染上紅霞， 霞光之下， 箐箐提著一桶零零散散的貝殼， 嘻嘻哈哈地直衝傅衡跑來。

  鬼使神差地，傅衡下意識地舉起手機， 將這快樂的一幕永遠記錄下來。

  照片中， 箐箐稚氣可愛的小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歡笑，在她的背後， 紅霞漫天，碧藍翻滾，飛鳥翱翔， 構成了一副如詩般的畫卷。

  讓人一看就忍不住隨之微笑。

  “叔叔拍了什麽？給箐箐看看。”

  箐箐湊到傅衡身前，小手扒拉著他的手臂，想去看他手機裏的照片。

  “不要搶， 你站穩一點，當心摔了。”

  剛這麽說完，箐箐就啪嘰一下摔坐在地， 還好她身子底下是柔軟的沙子，倒是不疼，就是本來就弄得都是沙子的衣服變得更髒了。

  媽見打係列。

  還好傅衡既然要帶箐箐來海邊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也沒什麽反應。

  他隻是將箐箐扶起來後，把自己的手機翻轉過來，遞到箐箐眼前讓她看。

  “小鳥！”

  箐箐看著自己的照片，注意力卻全部都集中在自己背後被無意抓拍到的鳥兒，興奮地一直指著它念叨：“老師說過噠，這個叫作祝夢鳥。”

  她還記得博物館內的科普。

  “祝夢鳥？這鳥兒的名字倒是很吉利。”

  輕笑著揉揉箐箐的小腦袋，結果揉出一堆沙子，傅衡頓了頓，隨機將箐箐拉過來左拍拍右掃掃，果然又弄出來一堆沙子來。

  “你這是

  去沙地裏打滾了，還是特意在沙子裏洗了個澡？”

  無奈地歎口氣，眼見著時候也不早了，傅衡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牽著箐箐往回走。

  今晚給箐箐清理幹淨可是個浩大的工程。

  因為太晚了，傅衡幹脆給大兒子打個電話交代一聲晚上不會回去，然後帶著箐箐就近定了一晚上專門供給遊客租用的海邊別墅，順便叫了份外賣。

  他還得給箐箐清理身上的沙子，可沒時間做飯。

  箐箐坐在別墅裏的大大浴池內，這邊拍拍那邊打打，弄得滿地都是水。

  她自己還不以為意地繼續嬉笑，身邊浮動的塑料小鴨子小帆船等玩具都被她給打翻了，散落得到處都是。

  傅衡沒想到自己才去拿了條給箐箐用的浴巾，回來就得麵對這副殘局。

  他微微繃緊了麵皮，眼眸微眯，目光危險地在箐箐肉乎乎的小手上巡視。

  嚇得小家夥連忙將手縮進水裏，連帶著整個人都躲在裏頭，隻剩下一顆濕漉漉的大腦袋還在外麵，一臉可憐地看著傅衡。

  “箐箐……箐箐錯鳥……錯了……”瞧這慫樣，都被嚇得口齒不清了。

  “我不打你，趕緊起來穿衣服。”

  水都快涼了，可不能讓箐箐繼續泡在裏麵，會感冒的。

  熟練地將箐箐搭理幹淨，很快地，一直香噴噴軟乎乎的清爽小團子就從浴室裏跑出來，歡呼著直奔柔軟的大床而去。

  傅衡沒有跟著出來，他被箐箐弄得一身狼狽，幹脆順便也將自己給洗了。

  箐箐一個人在外麵瞎玩，順便等著傅衡洗好出來。

  等待期間，門外響起門鈴聲，是傅衡叫的外賣到了。

  “來啦！”箐箐自己噠噠噠地跑去樓下開門，門口的外賣小哥看到裏頭隻有個小孩子還愣了下，隨即含笑將手裏的外賣遞給箐箐。

  “祝您用餐愉快。”

  “謝謝。”

  等人走後，箐箐費勁地拖著外賣，一邊往回走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叔叔叔叔……吃飯飯啦！”

  小奶音極具穿透性，直接催著才走到樓梯口的傅衡加快了腳步。

  傅衡點的隻是普通的家常菜，還專門給箐箐點了個蛋羹。

  兩人將東西擺在客廳的小桌子上吃飯，箐箐還乖乖地自己用勺子吃。

  經過這

  幾個月的練習，她已經很少將東西吃得到處都是了，就是動作還有點笨拙，吃飯速度很慢。

  還好傅衡有得是耐心，專心等著就好。

  “箐箐以後不準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正扒拉著肉肉，箐箐突然就聽到傅衡嚴肅地叮囑。

  她奇怪地抬起頭，道：“那個是送外賣的哥哥，不是壞人噠。”

  “你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壞人？”態度那麽篤定？

  “是小鳥告訴箐箐的，她說可以開門，箐箐才去開的。”箐箐指著虛無的空地說。

  傅衡下意識地抬首望去，卻什麽也看不到。

  他本想就此忽略，卻總覺得這是個很關鍵的疑點，不由得將其細細記在心裏。

  其實‘小鳥’這個詞在箐箐口中出現過很多次了，隻是他們往常隻以為那是附近的小麻雀被箐箐給看見了。

  小孩子總是容易被這種小動物吸引注意力，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可現在都冬天了，大部分動物基本上已經銷聲匿跡，又哪裏來的鳥？

  “叔叔……”

  小手握住大手的兩根手指，小奶音透著點緊張：“箐箐想學東西，叔叔回去後給箐箐報興趣班好不好？”

  她第一次提出這種頗為正式的要求，有些擔心被拒絕。

  “可以啊，箐箐想學什麽？”

  孩子自己主動要上進，傅衡沒有阻攔的道理。

  “不知道耶……”

  箐箐自己也有點迷茫，她就看著幼兒園裏其他小夥伴都學了點才藝，所以也想跟風學而已，真沒想那麽多。

  “書法和跆拳道好不好？”

  一動一靜，正好能讓箐箐陶冶情操的同時鍛煉身體。

  幼兒跆拳道不可能存在什麽殺傷力，不過讓小孩子跑跑跳跳，多消耗點旺盛精力還是不錯的。

  箐箐最近被一家人寵得，隱約顯出了一點點熊孩子的跡象，傅衡得在這跡象剛出來之時就給她糾正，不然孩子容易長歪。

  正好，出去上興趣班，耗掉她多餘的體力，小家夥就沒力氣熊了。

  吃飽喝足，順便敲定了自己的上學大業，箐箐開心地不行。

  傅衡回房間用手機處理一點公司事務，她就在旁邊的大床上蹦蹦跳跳，完全將那張可憐的床當成了蹦蹦床玩。

  還好箐箐人小體輕，

  不然非得把人家的床給蹦壞不可。

  ***

  傅司慎拖到很晚才回家。

  剛走到家門外，看到裏頭隱約透出的暖黃光芒，他心下微暖。

  忍不住加快腳步地上前打開家門，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大哥閉目躺在沙發上的身影。

  電視還開著，正在播放球賽，解說員激昂的解說聲混雜著現場觀眾的歡呼聲響徹整個客廳。

  可惜那位看球的人顯然對此沒什麽興趣，在這樣吵雜的環境裏都能睡著。

  “大哥……大哥……”

  傅司慎喚醒傅司謹：“起來回房間睡，這裏涼，擔心感冒了。”

  傅司謹睜開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抬頭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半。

  他緩慢地爬起身，幽魂般地路過弟弟身邊：“回家了就趕緊去休息。”

  沒有就著白天的事情說弟弟什麽，似乎那件事就從未發生過一般。

  傅司慎看著兄長的背影欲言又止，他想告知他安然的事情，更想和他道歉，因為自己對母親的誤會。

  然後就看見本該踏進電梯的傅司慎突然頓住腳步，微微側頭：“你的那位女朋友，應該就住在臨市，在媽媽名下的一處房產裏，她似乎……早就和媽媽認識。”

  這是他動用了大量人脈好不容易才查出來的。

  幾乎在這份資料被呈到他麵前時，他基本猜到了母親是被冤枉的。

  又一次的冤枉。

  所以他們的媽媽，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事，才攤上了他們這兩個糟心玩意？

  緩緩閉合的電梯門掩蓋了傅司謹臉上諷刺的微笑，但他眼中所透出的那絲陰鬱，卻深深地印刻在傅司慎眼裏。

  “我這是，被全家嫌棄了？”

  頹廢地跌坐在沙發上，傅司慎煩躁地抓撓著自己的頭發。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氣勢洶洶地往樓上衝。

  既然做錯了事，那就得敢作敢當，他要去找箐箐道歉！

  理所當然地，回應傅司慎的隻有滿室孤寂。

  箐箐和傅衡不在，他們兩個還在海邊別墅住著，隻是傅司慎不知道而已。

  以為箐箐是在故意躲著自己，傅司慎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但肯定不好受就是了。

  他本來想直接關門離開，不料父母房間的桌上突然亮起一道幽光。

  “嗯？什麽東西？”

  傅司慎心下好奇。

  三更半夜，突然亮起的幽光，真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太幹淨的東西，特別是作為一名漫畫家，傅司慎的想象力更是豐富。

  短短幾分鍾時間，他已經聯想出了各種靈異神怪的事件了。

  還給人家配上了各種愛恨情仇的故事，就差整合起來當個劇情大綱，正好作為以後的創作素材用。

  腦子裏一通胡思亂想，行動上卻誠實得很。

  回神之際，傅司慎已經蹲在那片幽光前，看清了對方的真麵目。

  是他母親的手機。

  因為變小的箐箐用不上，所以一直被遺忘在床頭櫃上，沒人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