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是哪個小寧，箐箐可以寫下來嗎？”

  年糕撓撓頭，一臉迷茫。

  半大的孩子知識儲備明顯不足，再加上箐箐說話奶聲奶氣，有些詞語發音不是很準確，所以大家都沒怎麽聽懂。

  “就是小小個那個小，寧……寧我不會寫，就知道長這樣子的叫寧。”

  箐箐會認字還得多虧於父母請來的早教老師，但也僅止於此了。

  她隻會認不會寫，而且太複雜的字也認不全。

  “那怎麽辦？”

  小朋友們無措地麵麵相視，最後還是年糕比較機智，想出替代辦法：“我們寫拚音。”

  他扯了塊硬紙板，用衣袖擦擦上麵的灰塵，撕下來一小塊，再隨意從地上撿一塊破碎的紅磚石，趴在硬紙板上寫字。

  ‘小ning（第二聲）？，338號。’

  橙紅色的磚石粉末隨著年糕的大力印刻，一筆一劃清晰地出現在硬紙板上。

  時間緊迫，他寫完趕緊讓其他會寫字的小夥伴一起幫忙，照著樣板多製作了幾十張同樣的地址硬紙板。

  力求每一個孩子身上都能帶上一張。

  特別是像箐箐這種年紀偏小，還不怎麽懂事的，一定要帶一張在身上，並且背下一句話。

  “你們跑出去後如果看到大人，就舉著這個告訴他們：‘這裏有人販子’，知道了嗎？。”

  年糕舉著硬紙板麵色嚴肅道。

  “嗯嗯，知道了。”

  箐箐和其他小不點一起牢牢抓住掌心裏的硬紙板，也跟著緊繃小臉，大力點頭。

  “好，大家現在先吃東西，再等一會兒，等人販子們都睡著了，我們就一起逃跑。”

  晚飯的時候，他們偷偷將人販子給的食物留下一半，就是為了現在填飽肚子用的。

  箐箐手裏存留的食物最多。

  不僅因為她人小吃的少，還因為人販子看她一直‘昏迷’，擔心她年紀小，身體不好熬不過去，特地多給了一袋麵包。

  這是足以讓箐箐吃得很飽的量。

  其他人隻有一小瓶水和半塊麵包。

  箐箐一屁股坐在年糕旁邊，拿出自己還完好無損的那一袋麵包，撕出一半地給他，“年糕哥哥，給你吃。”

  “箐箐吃吧，我不餓。”

  年糕看著麵包吞了吞口水，卻還是強忍著拒絕她。

  “你看，我也有呢。”他假裝炫耀般地晃了晃自己的存糧。

  箐箐抬眼一看，隨即不滿地嘟嘴：“你騙人，就這點東西，連箐箐都吃不飽。”

  年糕手上那塊麵包不過隻剩下大約一口的量，塞牙縫都嫌不夠，又怎麽可能填飽肚子？

  強硬地將比較大的那半塊麵包塞進年糕手裏。

  箐箐學著弟弟訓她時的樣子，凶凶地道：“快點吃，小孩子不吃飯飯是會長不高的！”

  年糕愣了愣，隨即呆呆地舉起麵包咬了一口。

  箐箐妹妹，好可愛呀。

  根本不知道自己奶凶的小模樣根本唬不了人，看著年糕終於肯吃了，箐箐還以為自己有多威風呢。

  她忍不住仰首挺胸地得意一笑，深覺大家看著她的眼神裏都充滿了崇拜和仰望。

  就差沒集體跪下，高呼三聲：“大王萬歲。”

  可下一刻，咕嚕嚕響起的小肚子立馬打破幻想，將她拉回現實。

  深覺丟臉的箐箐紅了小臉，連忙低頭啃剩下的小半塊麵包。

  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前一刻丟臉的箐箐，和現在的箐箐有什麽關係？

  估算著時間大概到了淩晨一兩點。

  夜色深沉，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寧靜的沉睡中。

  所有人都睡了，隻剩下兩個守夜的人販子還在強撐著看守。

  湊在門縫裏偷看的孩子一臉焦急地轉身，小聲問年糕：“怎麽辦？他們還守在門口。”

  “別擔心。”年糕給了其他人一個安定的眼神，隨即示意大家跟過來。

  “大門走不了，我們可以從這裏出去。”

  他抬手向上一指，大家順著往上望去，那是一扇窗戶。

  破舊的窗戶早已沒了窗葉，隻剩下幾條孤零零的防盜柱，冷風呼呼地倒灌進來，吹得人透心涼。

  “那麽高，我們怎麽上去啊？”

  這窗戶高度距離地麵足有一米五以上，對於成人而言正正好的高度，於平均海拔高度不超過一米的孩子們而言，猶如天塹。

  不過孩子也有孩子們的優勢。

  隻要他們能爬上去，那對成年人來說過於窄小的防盜柱，於他們而言形同虛設。

  “我們可以拿板板墊腳。”箐箐指著自己剛

  才睡過的硬紙板堆提議道。

  誰也沒想到，最先提出解決辦法的居然是全場最矮的箐箐。

  但不得不說，這個提議真的很好。

  所有孩子立馬行動起來。

  搬紙板地搬紙板，疊紙板地疊紙板。

  很快地，廠房內所有紙板都被搬過來墊在窗戶底下，硬生生將一米五的距離拉近大約二十幾厘米。

  沒辦法，到底是個廢棄廠房，能留有這些紙板已經算很不錯了，再多也就沒有了。

  沒有放棄，年糕讓最高的那個孩子先試一下。

  他站到紙板上向上伸長了手臂，勉強可以碰到窗戶邊緣，但沒法抓牢固：“不行，我爬不上去，得再高一點。”

  “你踩我背上。”

  年糕立即衝到紙板上，像馬一樣趴跪好，然後示意最高那個孩子踩著他爬上去。

  “我不會把你踩壞吧。”

  那孩子不是很敢下腳。

  “哎呀，你爬快點，也就一會兒的事。”

  一旁等得心急的瘦小男孩幹脆衝出來，推開擋路的高孩子，“一邊去，讓我來爬。”

  他的行動力正如這個體格，就像是一隻瘦小的猴子，又輕又靈活。

  年糕甚至還沒感受到什麽重量，那男孩就已經三兩下躥上去了。

  沒有直接跳下去，男孩就這麽穩穩地占據窗戶最邊緣的防盜柱的縫隙，故意讓柱子卡住身體，借力坐穩。

  “快上來，我拉你們。”

  猶如接力賽一般，一個又一個的孩子踩著年糕的背，拉著男孩的手，鑽出了這扇代表著希望的窗戶。

  窗外，那個最高的孩子就站在那裏接應其他孩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部分人都逃出去了，最後隻剩下箐箐和年糕還沒走。

  “箐箐快點，踩在哥哥背上，上頭的哥哥會拉你出去。”年糕吃力地流著汗，示意箐箐趕緊爬上來。

  他被幾十個孩子接連踩過，說沒事肯定是騙人的，但至少，得堅持到箐箐逃出去。

  “快點。”窗戶上的男孩顫抖地伸著手，示意箐箐上來。

  他和年糕差不多，奮力地拉扯那麽多人上去，不僅體力消耗大，現在兩條胳膊都酸疼得不行。

  可箐箐沒動，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年糕，搖頭拒絕：“不行，年糕哥哥……年糕哥哥沒有人墊腳。”

  所有人都走了，被獨自留下的年糕哥哥肯定很危險，箐箐不能丟下他！

  “沒事的箐箐，你先上去，然後和那個哥哥一樣坐在上麵拉我，兩個人一起用力，肯定能把我一起拉上去的。”

  年糕對著箐箐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放心吧，我可還要回到爸爸媽媽身邊，才不會幹出這種為了別人而放棄逃跑的傻事。”

  “真……真的嗎？”

  箐箐半信半疑地問。

  年糕肯定地點頭：“我不會騙你的。”

  “好，箐箐一定會拉年糕哥哥上來的。”箐箐被說服了，她握緊小爪爪，堅定地承諾道。

  在年糕的配合下，箐箐手腳並用地爬上他的背，伸手去夠男孩伸過來的手。

  眼看著兩人的手即將交握，正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你們在幹什麽？”

  手電筒的強光照射過來，窗戶上的男孩驚慌之下，下意識地躍下窗戶，一溜煙跑了。

  見此一幕，原本隻是過來解決點個人生理情況的人販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當即扯著嗓子嚎叫一聲，驚醒了所有人販子：“快來人啊，貨物跑了！”

  整個廢舊廠房都亂了。

  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大門門鎖的開啟聲。

  “嘭！”地一聲巨響，緊閉的大門被人粗魯地推開。

  四五個人販子站在門外，拿著手電筒向裏麵掃射，隨即目眥欲裂地發現……

  “所有孩子都不見了！！！”

  “快追，他們肯定跑不遠！”

  不知道是誰嚎了這麽一嗓子，提醒了大家。

  所有人像是突然醒悟一般，立馬離開廠房，開車的開車，跑步的跑步，紛紛趕去追回那些逃跑的孩子。

  沒過一會兒，整個廠房內就隻剩一片寂靜。

  沒人發覺，角落裏淩亂的硬紙板堆微微聳動了幾下，隨即露出半顆小腦袋，還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暗中觀察.jpg

  “年糕哥哥，外麵沒有人，我們快跑吧。”

  發現外麵沒人，大喜之下，箐箐連忙推開硬紙板堆，拉起年糕就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年糕背脊酸疼，跑起來有些勉強，但為了不拖累箐箐，還是咬牙跟上。

  他們很幸運。

  因為著急追回逃跑的孩子，那些人販子離開的時候竟然忘記關掉大門，正好方便了箐箐他們。

  仗著夜色，兩個小家夥手牽著手，小心翼翼地溜出廠房。

  見四周圍沒人，他們也不辨認方向，隨便選了個能遠離廠房的方向就拔足狂奔。

  “呼呼呼……”

  才跑了大約六七百米，箐箐就開始喘著粗氣，顯然累得不行。

  她體力不足，之前又擔驚受怕還挨餓，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還不夠，他們得一直跑到能找到警察叔叔的地方才行。

  “箐箐妹妹，你還……還好吧。”

  年糕也有點喘。

  原本是箐箐拉著年糕跑，現在倒是變成了年糕拉著箐箐跑。

  感覺到箐箐速度明顯在下降，年糕不由得有些擔心。

  “堅持……箐箐可以的……堅持……”

  箐箐累得腦子都變成了漿糊，她聽不到年糕的聲音，就記得自己得跑，一直地跑。

  原本以為兩人可以就此逃出生天，沒想到老天爺似乎很喜歡跟人開玩笑。

  “小兔崽子，原來你們在這裏。”

  陰狠暴戾的粗噶嗓音突然炸響，緊接著是一束強光照射而來，清晰地照出箐箐和年糕的身影。

  他們被人販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