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明鷹心中一凜，瞬間警惕起來。

  他意識附著到羽臨身上，與羽臨一起曆經了他的所有人生，而且是曆經了十萬多次。

  如果說世界上有誰最了解羽臨，那可能就非明鷹莫屬了。

  同時，也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明鷹對這個羽臨才越發忌憚。

  這是一個“主角”式的傳奇人物，跟明鷹一樣崛起於微末，生活在變異獸、行屍橫行的末世。

  而且，羽臨沒有明鷹的神秘空間，也沒有前世的經驗，但是他依舊帶領著三眼族人打敗了變異獸、行屍族。

  單論這一點，這個羽臨就遠勝明鷹。

  最起碼，在沒有神秘空間的前世，明鷹並沒有能夠帶領人類戰勝末世，而是最後自己戰死了。

  而進入星空之後，這個羽臨更是曆經行屍族無數慘絕人寰的考驗，卻依舊謹守本心，沒有沉淪為凶殘暴虐的行屍，最終更是成了一位進化層次極深極深的存在。

  隻可惜，當他修行有成，終於可以橫渡星空回到母星的時候，當初的戀人早已老死，等待他的隻有一座冰冷的墓碑。

  然後，他哀慟，他嚎哭，他悔恨，他性情大變。

  他變得冷血、殘酷，為了提升實力而不擇手段，更是被無盡星空的進化者稱之為“掠奪”，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最終，他為了某個重寶追殺另一位可怕存在，深入了這片死亡海，在擊殺那位存在之後，他自己也身受重傷、瀕臨死境。

  明鷹回憶著羽臨生命曆程中所有的一切，心中也是越發感慨。

  感慨著羽臨帶領族人曆經艱險戰勝行屍族的驚心動魄與豪邁激昂；感慨著羽臨在行屍族無數殘酷的考驗中艱難求生並謹守本心的堅忍不拔與才驚絕豔；感慨著他麵對逝去戀人時的悲天愴地與歇斯底裏……

  平心而論，如果異位相處，明鷹做得不一定會比羽臨更好。

  就在明鷹沉思隻是，羽臨忽然歎息了一聲：“我本想奪舍你，但最終失敗了。”

  “如今，你大難不死，並且獲得了我的一切。”

  “恭喜你了，人類的先驅者。”

  羽臨的聲音中流露出陣陣的疲倦之色，意識之團也開始慢慢渙散。

  “麗，我失敗了，沒有能夠扭轉時空將你複活。”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需要那麽累了。你知道麽，這三萬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很累，很累。”

  “他們都叫我‘掠奪者’，但是你知道我的，我最討厭殺戮了。”

  “我最喜歡的，是當初跟你在藍煙海的時光……”

  “嗬嗬，身死道消名磨滅，一場空夢今方醒。”

  “麗，這場噩夢，如今終於要醒了麽？”

  “我……我終於也可以來陪你了。”

  羽臨的意識之音漸漸沉淪，但是卻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龍麗”兩個字，仿佛要帶著這兩個字進入輪回，永生永世也不要忘記。

  最終，虛空中那道意識之團轟然散去，化作漫天光點。

  在這漫天光點中，一個英俊的青年與一位容顏絕美的佳人並肩而立，二人相視一笑，慢慢走向了遠處的無盡光芒之處，二人的身形也漸漸被無盡光芒淹沒。

  就在最後一瞬，英俊青年忽然輕輕轉身，淡笑著注視明鷹，笑道：“明鷹，你曆經過我的一生，而我也曆經過你的一生。”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會錯過很多寶貴的東西，有些錯過了還可以挽回，而有些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珍惜當下吧。”

  羽臨悠悠說道，然後便與身側的絕世佳人手握著手，朝著遠處的漫步走去，最終徹底消散在無盡光芒之中。

  遠處，依稀傳來了一陣親昵的笑聲，似有大解脫、大歡喜……

  而明鷹則是默然而立，注視著遠處的無盡光芒中慢慢散去兩道人影。待得周圍空間再次恢複漆黑之時，明鷹意識微微一顫，最終長長歎息一聲，。

  過了許久，明鷹忽然笑了起來，朝著虛空深處深深鞠了一躬，笑道：“羽臨，雖然你曾經要殺我，但是我依舊要感謝你。”

  說罷，明鷹眼中光華湛亮，意識領域轟然滌蕩開去，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波動，然後一枚璀璨的意識晶體快速凝聚，在漆黑虛空中散發著無盡光華。

  與此同時，外界星空之中，薑雲滿臉淚痕地站在明鷹身前，正用她的纖纖細手，輕輕撫摸著明鷹剛毅的麵龐，明亮的眼眸盡是柔情。

  “鷹，你真壞。”薑雲輕輕訴說著，輕輕將明鷹衣領的皺褶撫平。

  “你知道麽？當我知道你跟那個加林娜的關係時，我多想一劍劈了你。”薑雲一邊幫明鷹整理衣物，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隻是眼底的哀傷卻越發濃鬱，甚至已經彌漫著陣陣死氣。

  “可是呀，我又舍不得。”

  “你為什麽不來向我承認錯誤呢？沒準我會原諒你哦。”薑雲忽然說道，竟然略帶著些俏皮可愛，似乎是回想起了當初跟明鷹的美好，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了絲紅潤。

  而此時，人類星艦中，王衝老爺子見狀卻是麵色大變，意識領域轟然降臨，連忙喝道：“小雲，你別犯傻。”

  “你是人類的戰神！”王衝老爺子的意識之聲轟然咆哮，恍若獅子怒吼，又是佛門金剛咆哮，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

  但是，薑雲卻仿若未聞，依舊旁若無人地整理著明鷹衣物上的褶皺，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極為輕盈，生怕把明鷹驚醒了似的。

  “你……”王衝老爺子看到此景，哪裏還不知道薑雲此時的狀態，饒是他曆經歲月、心誌如鐵，此時被那股令人悲慟欲絕的哀傷所深深震撼。

  最終，當薑雲幫明鷹整理好衣物最後一點褶皺之後，薑雲站了起來，然後輕輕吻住了明鷹灰白的嘴唇，緩緩閉起了眼眸。

  在這一刻，薑雲的意識波動轟然一顫，隨即恍若大廈崩塌般開始快速潰散。

  “小雲！”王衝老爺子焦急大喊，但依舊無濟於事。

  不過，就在此時，一直雙目緊閉、麵色灰白的明鷹身軀一顫，“刷”的一下睜開了眼眸。

  “嗯？”王衝老爺子瞬間麵色一變，隨即閃爍著前所未有的狂喜。

  卻見明鷹目光流轉，瞬間察覺到了薑雲的異狀，當即雙目一凝，喝道：“小雲，是我，我沒死！”

  但是，此時此刻薑雲的意識早已經沉淪，似乎並沒有聽到明鷹的意識呼喚。

  明鷹頓時心中一顫，忽然他目光一凝，喝道：“薑雲，你忘記了麽？”

  “你忘了麽？”明鷹意識之音轟然湧進薑雲腦海，同時將當初薑雲成就十一階的意識信息打了進去。

  瞬間，一幅幅畫麵在薑雲腦海浮現。

  畫麵中，出現了一位神色剛毅的中年，此人手裏抓著幾縷野草，目光中閃爍著遲疑之色，最終輕輕將野草放進了自己嘴裏……

  再然後，薑雲腦海的畫麵一轉，看到了無數人影，他們中有人仁者醫心，有人教化世人，有人是領兵大將，還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頂著烈日蹲在田間地頭，仔細觀察著一顆顆飽滿的稻穗……

  這些畫麵各不相同，但是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每一幅都凝聚著芸芸眾生的願念之力，哪怕是曆經萬載也不會磨滅。

  這是當初薑雲凝聚的永恒之意。

  “轟”的一下，薑雲即將消沉的意識轟然一陣，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生機。

  “神農、炎黃、孔聖、袁聖……”薑雲輕輕呼喚著人類曆史上的一位位聖人，意識轟然一震，清醒了過來。（聽聞袁老仙逝，心中悲慟，唯以此文緬懷袁老。）

  “你們的意誌，我們將永遠牢記心中。”薑雲輕聲自語，緩緩睜開了眼眸，眸光湛亮無比，再次煥發了生機。

  同時，當薑雲睜開眼眸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龐，正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