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夜入宮,終未變
作者:一夢當年人白首      更新:2021-03-20 16:34      字數:2298
  小公子低頭垂落青絲,碎道:“若真有那一天,我就算拚死也會讓所有人給你陪葬,連陳玉知也不例外!”

  這話語說得如同兒戲,可女帝卻知曉這丫頭真能說到做到,她明明鍾意陳玉知卻還能下手,這番情誼的深淺與決絕一般罕見,月無瑕主動拉著小公子,勉強擠出些笑意:“小小,我身旁還有九天玄姬,不必擔心!”

  九天玄姬如今餘下八人,論起戰力在漠北已是不俗,女子想起入宮時這幾人的表現,驚呼:“不妙!”

  “何事一驚一乍?”

  “恐怕陳玉知有麻煩了!”

  小公子掙開女帝玉臂朝獻狼市井掠去,連頭也沒回,一陣勁風撥動月無瑕秀發,她無奈一笑,碎道:“這般著急模樣還能下得去手?如此也好……”

  還有幾聲輕歎無人察覺,陳玉知在地窖中憋得慌,見小公子許久未歸,便沿著來時之路朝地麵走去,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在哪裏都算一門絕技,誰知才對著夜空深吸幾次,便有八女將自己層層圍住,她們有人懷抱胡琴,有人手握刀劍,來勢洶洶之色絕非善類。

  九天玄姬忠於女帝,論心境與死侍無異,而此次獻狼風雲皆因陳玉知而起,幾女知曉女帝不忍下手,便想著先斬後奏替她解決麻煩。說來也巧,此處隱秘不為人知,而最初的監工就是九天玄姬。

  “你們是何人?”

  女子開口:“女帝座下九天玄姬,你若識相便自我了斷!”

  陳玉知滿心疑惑,問道:“我為何要自我了斷,是女帝派你們來的?”

  八人蓄勢待發,言道:“女帝從前殺伐果斷,自從八荒嶺之行後似是成了菩薩心腸,如今更被人逼迫退位,這其間種種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一眾玄姬朝對陳玉知行一禮,歎道:“算我們求你!你若不死隻怕女帝會與他們玉石俱焚,而最終敵眾我寡,你陳玉知依舊走不出獻狼,倒不如以死扳回一局,讓女帝立於是非之外便可化解所有危機。”

  陳玉知陷入回憶,遙想當年因“毒人”與女帝結緣,八荒嶺中更化名月芽與自己頗為親近,五關之戰不惜告知發兵時機,雷老墓前負氣流淚訣別,此等情意縱觀天下少有,青衫乃是癡情人,更明白其中的真真切切與女子心頭悲苦,那一滴滴淚珠成了人間毒藥,更令人心頭動搖。

  來獻狼隻不過想救她於水火之中,而自己一死便能大功告成,陳玉知雙眸不再清明,亦有一問湧上心頭,為何天下人皆想青衫早逝於人間?

  九天玄姬見狀紛紛點頭,胡琴女子彈出悠揚魔音,青衫在沒有防備下失了神誌,抬起一雙虎爪緩緩朝臉頰探去,隻要再有幾息時間,這漠北的危機便算是徹底解除了。

  一襲黑衣掠入人群,一掌拍碎胡琴,一手緊握青衫手腕,怒道:“你們有沒有把女帝放在眼裏?”

  八女見小公子到場便知再無勝算,恨為何不早些下手失了先機,言道:“我們隻想助女帝渡過難關,死而無憾!”

  小公子雙手叉腰,見陳玉知恢複了神誌,怒道:“死而無憾?你們有本事去找月無牙和胡車兒,跑來找陳玉知的麻煩算什麽?若不是看在女帝的情麵上,今日我非得送你們一程,滾!”

  九天玄姬理虧,而在十二銀刺前卻也沒有底氣,隻得紛紛轉身離去,背後一聲呼喊:“諸位且慢!”

  八人停下腳步,渾身一顫,心想莫不是他心中不忿?

  青衫一語驚人,問道:“可否帶我去見女帝一麵?”

  小公子長歎一聲,獨自走入地道,心中跌宕起伏,嘖嘖兩聲後不聞不問。

  “你不怕死?”

  “若能見她一麵,死而無憾!”

  陳玉知回地窖取了千梧桐,戴上鬥笠跟隨九天玄姬入皇城,途中有人提醒:“宮中耳目與眼線眾多,你今夜進去九死一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若想回頭便不會奔赴獻狼,我若是怕死便不會來漠北!”

  青衫言語間平平淡淡,卻令人覺得毋庸置疑,倘若女帝有難陳玉知便是第一個為她拔刀之人。

  皇城總要比外界巍峨,雖不華麗卻格外威嚴,層層把守士卒脊梁挺立,見九天玄姬並未阻攔,隻是這青衫終究顯眼,有心人自然得通傳一番。

  陳玉知一人推開漠北大殿,肩頭小泥鰍終於出了盤龍玉,自然是聞到了故人的氣味。

  女帝並未高坐殿堂,而是立在一根圓柱下凝視圖騰,她與陳玉知有一絲氣機相連,自然知曉他到了宮中,當即言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還記得我在慶陽外說過的話嗎?”

  見女帝並未回頭,陳玉知一步步朝前,歎道:“若取我一命乃你所願,陳玉知自當雙手奉上!”

  “別靠近我!”

  女帝散發出些許氣勢,穩穩抵住了青衫腳步,任憑他如何用力都不得再有寸進。

  陳玉知眸中皆是愧疚與憐惜,言道:“對不起,我總是給你添亂,如今更因為木吟鎮之事惹了眾怒,月芽……”

  紅袍翩然轉身,雙眉一蹙冷冷而言:“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月芽,我叫月無瑕。”

  芙蓉不及美人妝,陳玉知將氣勢拔高,不斷朝著女帝走去,饒是被壓彎了脊背亦沒有停下腳步,任憑汗流浹背。

  小泥鰍一雙黑豆眼瞧著楚楚可憐。

  臨近女帝卻又停下了腳步,陳玉知眸中柔情似水,言道:“人間歲月最是奇妙,它能一去無還、從不留戀,卻又會在某個不經意的場合忽而流轉,或許是一個季節、一種味道,又或許是似曾相識的青蔥與柔情,月芽或者月無瑕又有什麽關係?我心中無非一個你而已!”

  “春花秋月何時了,我到獻狼便沒想過活著離開,今日隻想見你一麵抹去些遺憾,此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陳玉知今日在大殿內朝你走了九十餘步,每一步都耗盡全力且情真意切,而這最後一步乃是留給自己的尊嚴,千裏赴獻狼,隻求君無憂!”

  女帝淚珠早已打濕了威嚴紅袍,她散去威勢一頭撲到了青衫懷中,手下粉拳一下下輕錘男子胸口,哽咽道:“你這個混蛋,為何又偏偏在這時候來漠北,你知不知道此時的獻狼有多危險,連我也難保你平安啊……”

  嗅著熟悉體香,陳玉知格外安寧,小泥鰍趁機竄到了女子肩頭,他柔聲道:“天地晝夜更迭,你我始終未變,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