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老僧慈眉,水仙開
作者:一夢當年人白首      更新:2021-02-05 18:26      字數:2654
  小泥鰍探頭探腦,動作不快,慢慢吸收著凝聚於小雜毛後背上的禪意。

  半炷香後陳玉知再次打穴渡氣,止血後心裏鬆了口氣,將李溪揚交給郎中上藥,口幹舌燥的青衫,坐到一旁喝了杯水,對著小金蛇笑道:“小泥鰍,禪意的味道可還湊活?”

  小金蛇左右搖擺,不知是何用意,蹭了陳玉知兩下,繼而回了盤龍玉中。

  “陳小九,你這寵物哪裏買的?竟如此通靈。”

  麵對財哥的問話,青衫淡然道:“撿到的。”

  “撿的?”

  “恩,與一位故友在涼州山裏撿的。”

  財哥點了點頭,轉身對侍從說道:“安排些兄弟去涼州山裏溜達溜達,瞧瞧能不能撿到識人性的金色小蛇!”

  陳玉知瞧著對方聽風就是雨的性格,皺起了眉頭,這家夥為人仗義,但似是少了些東西,興許與生活環境有關,畢竟是一方商甲的獨子,估計在他眼中,就沒有錢辦不來的事兒。也確實如此,那八人若是沒有錢財,怎能請動暗影刺出山,想來財哥還算一股清流,至少不會囂張跋扈胡亂欺人。陳玉知萌生了找財神爺借錢的想法……要不問他借些錢財,也去隱元會中將那八人給通緝了,如此才算禮尚往來。

  青衫搖了搖頭,這自己的仇怨還是自己來報為妙,若是靠他人成事,一來會欠上人情,二來會讓自己養成惰性,求人不如求己,至於那隱元會,早晚得去走上一趟,不說別的,單兒與雙兒總是要去救的!境界,境界,不知自己何時才能突破九品……

  郎中磨了許久藥草,緩緩敷於小雜毛後背,從上到下三道傷痕深淺不一,也不知這家夥是去了何處,竟搞得如此狼狽。

  “啊!”

  一聲慘叫,藥汁滲入皮膚,小雜毛疼醒了過來,卻因為太虛弱,沒多久便睡了過去,瞧自家兄弟這般慘狀,陳玉知自責不已,若不是自己肆意調侃小雜毛,他也不會負氣出去閑逛,最後弄得狼狽而歸,有仇不報非君子,這場子總得去找回來才是。

  青衫坐在茶幾旁不言不語,財哥說道:“陳小九,我已差遣侍從去尋靈丹妙藥了,相信李兄弟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沒想到顧有財還挺會關心人,陳玉知笑道:“小雜毛畢竟是練家子,這些傷要不了他的性命,隻是需要好好調養……我在想究竟是何人傷了他。”

  青州財主特別羨慕他們這些練家子,不怕冷不怕熱,不怕饑寒交迫,不怕千瘡百孔。自己從小到大受過最嚴重的傷,便是有一次被碎銀劃破了手指,就指尖那麽一道小小口子,還叫喚了好幾日呢,若是自己如小雜毛一般傷重,隻怕疼也得疼死了。

  “要不我安排人手去查一查?”

  陳玉知有些想笑,這家夥仿佛有用不完的人手一般,當即擺了擺手,言道:“不用了,等小雜毛醒了問一問就好,莫要太過聲張,畢竟還不知曉對方的底細。”

  財哥點了點頭,又安慰了幾句,見陳玉知心事重重也不叨擾,轉身出了屋子,又去尋那幾個小娘子去了,這家夥白天還說自己閃了腰,晚上卻又提槍上陣,當真是個不怕死的主,想來是對那十八般武藝感興趣,不全都體驗一番難以入眠。

  凜山寺中陰氣森森,夜裏有規矩,僧人皆不可出屋,若是壞了規矩,便會被逐出寺廟。隻是人有三急,夜裏憋不住的時候總是有的,故而每過一段時日,就會有僧人被逐出廟中,但從未有人想過,那些僧人究竟去了何處,一夜之後連打照麵的功夫都沒有,便消失在了凜山寺。花籃樓,柱下隱隱傳出孩童嬉笑的詭異聲響,這白天若是聽見了還說得過去,隻是這三更半夜哪來的孩童,想想便讓人毛骨悚然……時不時又有女子哭泣,在北風中顯得格外淒慘。

  眉須皆白的老僧在夜色中行走,一臉詭異笑容,與方才那大金剛之像截然不同。他走過了斜橋,穿過了小巷,到了瀟湘樓外。

  陳玉知一直處於戒備狀態,盤坐於瀟湘樓頂,與月為伴。見有個老僧走入了小巷,便一步躍至其後,直接拔出黑劍,冷聲問道:“老和尚,那金剛禪意是你的吧?”

  僧人又恢複了慈眉善目,雙手合十歎道:“阿彌陀佛,那禪意確實是老衲所有……但都是一場誤會嗎,特來道歉。”

  老和尚沒有殺意,滿臉愧疚之色,不像是在撒謊,但青衫早已不是初入江湖的愣頭青了!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怎能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便放下戒心,人永遠不可能正在了解另一個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想要做到此上兩點談何容易,更別提是對一個素未謀麵的老和尚了。

  青衫劍指老僧,一點情麵不留,劍意尚未爆發,卻彌漫小巷,他問道:“那你給小爺解釋解釋!”

  老僧笑道:“畫虎畫皮難畫骨,小施主有疑慮是對的,隻是此事說來話長……”

  陳玉知冷哼一聲,怒道:“那就長話短說!”

  “老僧乃是蘇城凜山寺的住持,近日有個妖女時常到寺中作亂,意圖毀去陣法,放出凜山塔下鎮壓的邪祟,今日老衲本可將她降服,卻不料被一位道人給救走了,想來他應該是施主的朋友吧?”

  “是又如何,你想來興師問罪?”

  老僧垂眉笑了笑,言道:“施主那位朋友不知其中隱晦,救人也情有可原,老衲沒有責怪之意,隻是大金剛禪意剛猛,若是留於傷口隻怕難以傷愈,特來驅之。”

  陳玉知聞言,眸中怒意緩和了一些,但小雜毛受傷終歸是這老和尚所害,怎能說原諒就原諒,故而冷聲說道:“不勞費心,你那禪意與小孩子過家家一般,揮手即破。”

  老僧有些驚訝,金剛杵上的禪意他最是清楚,剛猛無比,常人斷然不可能輕易驅之,看來這青衫劍客有些手段,繼而笑道:“如此甚好,老衲也可消除些心中愧意,隻是奉勸小施主一句,莫要再插手凜山寺之事,妖女手段狠辣陰邪,還是小心為妙,告辭!”

  老和尚與陳玉知擦肩而過,在暗處瞥了青衫一眼,緩緩離開了小巷。

  巷中劍意散去,庭院裏有幾個財哥的侍從睡得鼾聲如雷,青衫又躍到了樓頂屋簷之上,望著圓月笑了笑,碎道:“好你個小雜毛,才出去半日便勾搭上了個妖女……”

  他想問問李溪揚究竟與老僧口中的妖女是何關係,還想問問為女子擋刀的滋味如何,是不是痛並快樂著。沒想到才喝了一次花酒,小雜毛便開了竅,真是孺子可教也,就以這份靈性而言,要比不開竅的小馬強上不少,想到此處,陳玉知笑了笑,盤腿坐於屋簷,既不賞風月,也不歎闌珊。

  若棠回到了家中,小院半邊沿街,半邊沿河,乃是蘇城大多數房屋的特點,她掀開窗戶癡癡瞧著一汪碧波,窗沿有株水仙靜靜立著,花苞淡黃,花瓣如雪,這花兒大多在春季綻放,隻是不知何故,今日竟突然綻放了開來。她有些擔心那個臭道士,今日若沒有他出手相助,隻怕自己逃不出凜山寺,想想道袍在斜橋時的反應,還有橋階上的一灘血跡,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將他推倒在地,實在有些不講究,可當時羞意上湧哪裏能想這麽多。

  玉簪女子對著水仙歎了口氣,碎道:“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