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我已入深淵，心甘情願。

  “說，我不碰你！”

  莫子騫這一吼叫，司機也跟著嚇了一跳，車子劇烈震了一下，南芯筠額頭砸在了車窗，“哎喲”叫了聲。

  這一下，可把她撞得腦袋開花，整個人暈頭轉向，摸不著北

  “我看看。”莫子騫聽到她的慘叫，也不管她之前的警告，一把將她抓在懷裏，撥開微卷的長發，好在隻是蹭到表皮紅了一塊而已。

  南芯筠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又看著自己像貓似得窩在他懷裏，不覺得有些別扭，“我沒事。”

  這次，莫子騫沒有強留，隻是當南芯筠離開他懷裏時，像是一股冷風鑽入，烏黑的睫毛不著痕跡地顫抖了一下。

  回到酒店，時間接近黃昏，昏黃的光線籠罩整個H市。

  南芯筠拔掉紅酒的酒塞，對著瓶口，悶了一大口。

  “你瘋了嗎？又煙又酒，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莫子騫一把搶過她的紅酒瓶，猩紅的酒液，撒在她的胸口，地上也撒了一大圈。

  “活那麽長幹什麽？反正南家也剩下我一個人了，什麽時候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南芯筠打開櫃子，拿出一盒煙。

  “我說了不能抽煙！”莫子騫伸手要去搶，卻被南芯筠抓住，柔軟的肌膚相親，莫子騫一下子忘了掙紮。

  南芯筠拿出一根後，把煙盒從衣領扔下去，正好卡在自己的胸衣。她指尖夾著煙，笑容嫵媚，“你不是要聽我說錄音筆的來源嗎？不給我抽煙，我怎麽壓得住我一身的戾氣？要是壓不住這一身戾氣，趕你出去怎麽辦？”

  她的手伸到背後，摸到打火機，“啪啪”兩聲，一簇火苗躥起，她吹了一口煙，噴在莫子騫的臉上，莫子騫眉心一蹙。

  南芯筠卻笑開了，“錄音筆是有人放在我的手提包裏，而那一天就是我去醫院看唐小雨的那天。”

  莫子騫被她這個笑容砸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抓住那僅存的一絲理智，聲音低沉沙啞，“這就是你去找那名護工的理由？”

  “那天能夠接觸到我的手提袋的，隻有護工和唐小雨，唐小雨沒有理由做這種事。”南芯筠把煙灰抖入身後的洗手盆裏，眼眸低垂，看不清什麽情緒。

  莫子騫因為她這句話，氣得心肝脾肺腎都擠在一起，渾身發抖，“我在你心目中，連一個曾經陷害過你的唐小雨還不如，你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卻始終不肯相信我！”

  “怎麽可以混為一談，信任她，大不了被她在騙一次，我承受得起這個風險，可是你，我承受不起。”煙圈層層疊疊，模糊了南芯筠的眉眼，她很少沒有這麽心平氣和跟莫子騫這麽對過話。

  大概是她的內心比她的邏輯分析，更先相信莫子騫，相信那段錄音與他無關。

  可她依然不敢放開內心，敞開懷抱，讓莫子騫進來。

  她想一點一點把莫子騫在她心裏拔除掉，一天他還存在自己心裏，這個仇一天報不了。

  “莫子騫，我再問你一次，如果這個人調查出來，是你的爺爺，或是你的媽媽，你可以親手把他們送入監獄裏嗎？”

  南芯筠伸手，把煙頭丟進洗手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莫子騫在這個問題上沉默了，因為南芯筠給出的前提條件是這個人是他的爺爺，或是他的母親，而不是莫子熙。

  如果是莫子熙他二話不說，親自押送他去警察局都沒問題。

  但……

  南芯筠低著頭，斜陽的光線，在她側臉落下一個剪影，烏黑微卷的睫毛，擋住她嘲諷的笑意。

  “回去吧，莫子騫，骨肉親情，血脈相連讓你無法回答，我理解你，易地而處，我也無法當下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也請你不要一直說我不信任你，因為代價太大，我已經負擔不起信任你的代價。”

  莫子騫伸出手，仿佛快要抓不住她一樣。

  “你讓我放下仇恨，可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在莫家的算計下喪命，南末是我爸的希望，是他許諾給我和我媽幸福未來的藍圖，可是也沒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因為我認識了你，愛上了你。如果這一切都不存在，或許事情的發展都不會這樣。”

  “你什麽意思！”莫子騫抓住南芯筠的胳膊，力道因為憤怒而失控。“你想用一句話就把我們的過去抹平嗎？想都別想！”

  “那你要我怎麽想？當年我被你的母親陷害，單單是下毒，還沒有害死你的母親，就被你們關進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四年，我這四年的時間，誰來補償我？而我的父母呢？他們在死的時候，都不知道這是一起謀殺，甚至連我的麵都沒見到，兩條人命啊，莫子騫！你能不能摸著你的良心說話？”

  南芯筠失控，渾身顫抖，在監獄裏的那段時間，是她最不想回想起的，被收買的警察，根本不會插手她的事情，那裏就像是一場困獸鬥的現場，是一個殘忍的集中營。

  莫子騫心下一涼，她遙遠疏離的冰冷目光，太陌生了，他從來不曾在南芯筠的眼裏看過這種目光，像是靈魂被剝離肉身。

  “南芯筠，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莫子騫一把抱住她，他感覺自己快要抓不住南芯筠。

  他一直害怕這個情況發生。

  他一直不斷努力，想要敲開她的內心，想要觸碰她內心真實的世界，想要讓把她從暗黑的環境裏拉出太陽底下曬。

  可現在她內心真實的世界，終於撕開了一條縫，卻是一條猙獰的縫，她想要放棄他。

  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我不是以前的我，不是那個心心念著你，心裏還有未來藍圖的我，我現在眼裏的世界非黑即灰，隻有複仇，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你喜歡的我了。”

  “你一直是你！”

  南芯筠搖頭，汲取著他身上香水的味道，仿佛是最後一次的珍惜，“我已在深淵，心甘情願，你救不了我，你快離開吧，剛才那個問題，你有答案之後，再來找我，在此之前，不要來找我。”

  ……

  距離他們談論這個話題的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天。

  這幾天最大的新聞大概就是莫子騫拋棄女明星牛青青，轉戀地產大亨林書明的女兒，林戀戀。

  新聞鋪天蓋地，就算南芯筠有意避開，也避無可避，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可以避開。

  人事部經理發過來的人事檔案已經確認，讓莫子騫吃了一壺幹醋的年輕小夥被錄用了。

  南芯筠之所以選擇他，不是因為莫子騫，而是她看過他的求職信，寫得不是很好，嚴格來說，很爛。

  但是在眾多求職信中，隻有他的學校和自己是一樣的，是自己的學弟，她護短，自家學弟不護著，誰護著？

  更何況他很多地方跟自己很像。

  “南總。”

  南芯筠剛把煙頭扔進煙灰缸，抬頭就看到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清了清喉嚨，抽過煙的喉嚨嘶啞幹澀，“來啦，叫什麽名字？”

  “林棠艾。”

  又一個姓林的？

  南芯筠因為這個名字而多看了他一眼，發現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的眉眼和報紙上某個人的緋聞女友很相似。

  她下意識看向桌上的報紙，林棠艾一下子緊張起來，自己先揭老底，“你不用看了，我是林書明的兒子，報紙上的人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她跟莫子騫的緋聞是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在過去的一個月裏，我麵試了十六家公司，有十五家因為我父親的關係，連複試的機會都不給我。所以我準備好了，你無論你留不留我，我都不會為難你。”

  林棠艾一段冗長的自我介紹，終於完成了，他緊張地看著一臉嚴肅的南芯筠，有些後怕。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父親是誰，更不在乎你有沒有雙胞胎姐姐，你既然到了這裏，那就是我已經決定錄用你了，能不能留下，你自己說了算。”

  南芯筠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滿滿當當裝了一整袋資料。

  “這裏是一個客戶的要求和套房的基本格局，你了解一下，下班前給我一份設計稿。如果結果我不滿意，你就算是天皇老子我都不會留下你，要是滿意，我看誰敢撬我的牆角。”

  林棠艾小鹿一般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著南芯筠，“誒，你是說真的嗎？我真的被錄取了，你沒有騙我？萬一我完成之後，你滿意也說不滿意，把我攆走怎麽辦？”

  南芯筠臉一沉，“你是想現在就離開，還是抓住機會拚一下？”

  “謝謝芯筠姐，我會加油的！”林棠艾把資料拿到之後，連忙離開了南芯筠的辦公室，好像怕南芯筠反悔一樣。不過在臨近出門口的時候，他補充：“芯筠姐，你想不想知道新聞報道的內容是不是真的，我可以幫你回去問我姐姐。”

  “距離下班還有七個小時，我不介意聽故事，但是下班前設計稿沒有完成，你一樣要給我滾蛋。”

  林棠艾吐了吐舌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在他離開之後，南芯筠望著報紙裏的莫子騫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