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斯文些的小子被踹了一腳也不生氣，從懷裏麵掏出一把小算盤，還有一個小小的賬本。

  在一群人的圍觀下，他還羞澀的笑了笑，就地盤腿坐下左手翻開賬本，嘴裏念念有詞，右手劈裏啪啦的一陣算賬。

  這邊徐老太緊張的在問自家老頭子，“怎麽辦？老頭子，這不會是真的吧？你今天去城裏麵到底見到咱兒子沒啊？”

  “......”徐老頭一陣恍惚，這沉默卻被旁邊的人當成了默認，他趕緊澄清，“見到了見到了，正澤跟他同學一起出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心虛，畢竟他去邵陽書院的時候連徐正澤的影子都沒見到，不過那先生設宴是真事，隻不過那些同窗都找不到徐正澤。

  見族長和其他人都鬆了口氣，徐老頭也悄悄鬆了口氣。那斯文小混混一直在算，徐家門口的人越圍越多，院子裏麵的人也丟了筷子出來看熱鬧。

  “算出來了沒？”那孫五在旁邊繞了兩圈，把周圍桌子上的剩菜都翻揀了一遍，用他那張刀疤臉嚇哭了好幾個小孩，滿意的踱步回來，看著還在扒拉算盤的那小弟，不耐煩的背著手用腳尖碰碰他。

  “快了，五哥”，那小弟嘩啦啦又翻了一遍賬本，“這徐正澤借的也太多太碎了吧？我再算一遍，省的給老大虧錢了。”

  他這態度讓孫五很滿意，他看看對麵的徐家人，感覺到了他們的不安和窘迫，再看看周邊的那些越圍越多的人，勾起了一遍嘴角，“行，那你慢慢算，一分錢都不能少。”

  這邊的欠條錢還沒算出來，滿頭大汗的馬師傅拎著把菜刀從後院衝了出來，他那一身廚子肉隨著腳步到處亂顫，臉上的表情比那肉還要慌亂。

  他拿著刀誰都不敢攔住，就這麽一路跑到了雙方對峙的中間地帶，胡師傅看看兩邊驚訝的人，深吸了一口氣，中氣十足的吼道，“算賬也分先來後到，這老徐家流水席的賬還沒結呢！”

  “謔！”旁邊的人看又來一個討賬的，還是同村的胡師傅。

  “胡師傅，你這席麵還沒結束呢，急什麽。”

  “感情咱們剛才吃的都是白食啊？”

  “胡師傅，你那不是一直都是先收錢後幹活的麽？怎麽徐童生的臉麵這麽厲害啊？”

  “老胡，你那才多少錢，急什麽啊。”

  胡師傅被調侃的有點不知所措，他將圓圓的腦袋上頂著的那頂油乎乎的帽子摘下來，瞪著那個最後說他急什麽的小子，“你這個遊手好閑的小子懂什麽，老胡我養活多少人呢！我拿不到錢，他們難道也喝西北風麽？”

  “徐老頭！”老胡扭過身子怒氣衝衝的看向他，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一群老徐家的人頓了下，微微躬了下身子，“徐老爺，你看咱這流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把賬結一下了呢？”

  徐老頭笑笑，“胡師傅你放心，你跟著我家老婆子去拿錢吧。”

  “等下！”徐老太眼珠子亂轉，心裏麵咚咚亂跳，這，這和她預計的不一樣啊！不該是老大和老二把尾款給付了麽？

  她早就換上了平日穿的鞋，這時候單腳站在那裏插著腰，就很像一隻老母雞。老母雞揮了揮翅膀，“老胡，之前咱不是說好了麽，我付了定金，今天早上把錢結給你。你讓大夥說說，我要是沒給你錢，你會來咱家做飯麽？”

  “就是，老胡，你這先結賬再幹活的慣例都多少年了，難不成你還能因為徐老婆子破了例？”這話說本來是沒什麽問題的，隻不過說著話的是個本來就碎嘴的婆子，最後一句語氣又曖昧，把個老胡搞的漲紅了臉。

  “呸，瞎說什麽”，徐老太叉著腰啐了那婆子一口，“老胡，今早我媳婦去的時候沒跟你結賬麽？你怎麽現在反過來訛上咱們徐家了？”

  “你說大夥都清楚我是什麽人，你問問大夥清不清楚你是什麽人？”老胡激動的揮舞著大菜刀，一指徐老太的方向，“咱看著你兒子的麵子就收了二兩銀子的定金，還剩二十多兩你是會交給你兒媳婦帶給我的？你不從你兒媳婦身上刮下來一層皮就夠好了，還會把錢給你你媳婦來跟我結賬？”

  “行了，”徐老頭被吵得頭疼，“胡師傅你就說是多少錢，咱給你結了不就成了？”

  “還有...二十四兩！”

  “二十四兩？我那倆媳婦就給了你四兩銀子？”徐老太不可置信的尖聲叫道。

  徐老頭卻是比她還要驚訝，狠狠的拉了一下她，差點把徐老太拉倒在地，“怎麽定了三十兩的？不是商量好了定十八兩的麽？”

  徐老太眼神閃躲，她要怎麽解釋是本來是商量好了定十八兩的流水席，但事隔壁隋家的一臉厭煩說十八兩的宴席都吃膩了，她受不了刺激就擅自定了三十兩的。

  她也不想想，隔壁的隋婆子家裏還沒她家好呢，哪來的機會吃十八兩的流水席，還吃膩了？

  這事她沒敢告訴自家老頭子，而是想了個好計謀，想讓大兒媳和二兒媳幫她付了錢，這樣自家還能省下二十多兩，何樂而不為呢？

  沒想到這老胡竟然如此的不堅守原則，竟然隻收了幾兩銀子就來了！

  徐老婆子以為將這事扔給兩個媳婦，她們是斷不敢讓老徐家的流水席擺不成的，那她們也不敢拒絕出錢，沒想到會落到這種地步。

  這會兒讓她出這二十多兩銀子，她真的是心都在淌血。

  可是這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真的賴賬，隻好無奈的說道，“胡大廚跟咱來吧，去把賬結了。”

  “就是，老胡，咱都是一個村子的是不會賴賬的”，徐老頭也有些無奈，他家這個老婆子別的不強，就隻有這愛慕虛榮爭強好勝是最強的，看看這情況就知道是她自作主張，定了更貴的酒席。

  徐老太使個侄媳婦扶著她，領著胡師傅往後院走，一雙眼睛到處亂看，企圖將大兒媳或者是二兒媳揪出來當這個冤大頭。

  “慢著慢著慢著”，孫五津津有味看完了這場戲，這才反應過來胖廚子是來跟自己搶錢的，他見前麵那三個人沒反應，一抬手就將手上的柳葉刀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