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清明過後，桃李已經落了花，許是田鳳山上的氣溫比著平地低一些，山上的花還是將將開放，風也還帶著絲涼意，旖旎的花香也變的清冷。

  杏兒跟著她姐上山閑逛，意外的發現了不少野菜。原本避風塘附近的野菜都已經開花老了，田鳳山上的多數還是剛長出來的。

  “姐，我家去拿鋤子”，姐妹倆本是閑逛根本沒有帶東西，徐杏兒見到喜歡吃的嫩莧菜哪裏還忍得住，蹦著跳著就下了山。

  徐桃兒也很是驚喜，田鳳山上的樹不算茂密，但都有些年頭，她在陰辟處的草叢裏翻了翻，不出意外的發現了一大叢草頭，這是她娘愛吃的。

  草頭也叫金花草，細細的草莖上托著三片心型的葉子，也可以說是菜苜蓿。

  徐桃兒地下身子掐了一朵，抖了抖上麵的露水，塞進了嘴裏，一股酸漿味兒席卷了她的舌頭，她皺了皺鼻子，這自然不是小孩子愛吃的口味，偏偏徐姚氏就愛這一口。

  她們走的不遠，徐杏兒也很快背著一個簍子上來，她走的有些急，遠遠的看見桃兒就想開口喊，不巧一陣風穿花扶樹而來，帶起一股子花瓣殘頁，兩片桃花順勢溜進了杏兒的嘴裏。

  “呸呸”，她一驚之下閉嘴不小心咬破了桃花的花瓣，突如其來的苦味讓她苦著臉吐著舌頭呸了好幾下，徐桃兒見妹妹突然停下，還以為她怎麽了，趕忙跑過來、

  “怎麽了？”她蹲下來扶住杏兒的肩膀，探著頭去看她。

  “姐”，徐杏兒覺得那股苦味緊緊的攀在自己的舌尖，怎麽也去不掉，她半抱怨半委屈的對桃兒說道，“桃子那麽甜，桃花怎麽這麽苦啊！”

  徐桃兒見她小臉粉潤，一雙大眼睛此時也眯著，愁眉苦臉也萌萌的，就起了玩笑的心思，她叫妹妹張嘴順手塞了一把草頭進去，“快，嚼一下就不苦了。”

  徐杏兒聽她語氣緊張，不由自主的就按姐姐說的嚼了一下，瞬間堪比陳醋的味道席卷了她的口腔，她剛想抱怨就被一大股口水淹住了，連著咽了好幾口口水順帶著把草頭都咽了下去才好開口說話。

  “這是什麽啊？！姐你騙我！”

  “我哪有？你自己說是不是不苦了。”

  “......”杏兒一愣，她姐說的沒錯，是不苦了，可是酸的口水止不住啊。

  兩人玩笑了一番才開始挖那野菜，徐桃兒去掐那草頭了，杏兒一個人在這邊“收割”。

  如今她也認識不少野菜了，許是田鳳山上不常有人，這邊的野菜都蔭成了片，徐杏兒前一段也吃了不少，她最愛的還是馬莧。

  馬莧又名五方草、九頭獅子草，草莖紫紅色，葉子偏肥形似馬齒，她們這邊把大葉莧叫做耳朵，小葉莧叫做鼠牙。這邊樹下大多是鼠牙，水分充足掐上去就感覺到了肥實的感覺，徐杏兒把鋤頭倒豎起來，手扒開趴在地上的葉莖沿著根部一割，一把鼠牙莧就到了手。

  徐杏兒也不挪地方，腳一歪側個身又收了一把，周圍一圈都被清空了才挪了下腳又割另一處。

  此處蔭的一片鼠牙，也夾雜著馬蘭頭、薺菜和一點菊花腦，菊花腦前一段徐杏兒算是第一次吃到，徐姚氏帶她采過一次，看起來和路邊的野菊花沒什麽區別，掐的也隻是其中淡綠色的一點菜心。菊花腦看起來普通味道卻是獨一份的淩冽，格外提神醒腦，徐姚氏拿它攪入蛋液潑進開水裏融成一鍋金玉湯，徐桃兒不太愛吃，杏兒和她爹各喝了兩碗。

  桃兒手快，掐了半簍的草頭，姐妹倆也沒打算一天探索完這座山，考慮到草頭蔫的格外快，兩人整理一下就家去了。

  徐姚氏看見草頭也很是驚喜，她留了一小盆浸了水，剩下的都倒進了正在攪拌的雞食裏，他們才來也沒什麽剩菜。好在徐姚氏從船艙底部翻出來一小袋子往年剩下的黑麥，裏麵還混著些麩皮，當年手頭不寬裕的時候，這個就是她和徐正旺的主食。

  黑麥倒進石舂裏搗碎，混進麩皮加上扯爛的草頭，徐姚氏將雞食倒進雞舍裏的食槽處，又將木盆換上淨水，杏兒一直站在圈外安靜看著，那些避到深處的雞砸死外麵沒有響動了之後才慢慢出來。那隻公雞是雞群的“守護者”，它警惕的看了看周圍，上前啄一口帶出一點後退，嚐了嚐覺得沒什麽危險，才咕咕咕咕叫著招呼母雞來吃。

  “慢慢就好了”，徐姚氏站在杏兒身後慈愛的笑著，以前在徐家那老太太根本不讓她靠近雞舍，在漁船上也無法養雞，她那點關於家的夢想在這裏實現了，昨晚她回想了許多出嫁前跟著杏兒外婆學過的那些喂雞養雞的經驗，誓要把這窩雞養肥養好，到了夏天就能收雞蛋了。

  “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抱窩”，徐姚氏以前還伺候過抱窩的雞，這幾隻母雞今年哪怕有一隻抱窩，明年就能擴大雞群，反複幾年她家也就有了別的收入來源，畢竟雞蛋在人情往來中屬於硬通貨。

  徐杏兒也盼著這群雞能養得好，她卻是想到了多種雞蛋的吃法，鹹雞蛋雖說沒有鴨蛋那麽好吃，茶雞蛋也是有著不小的市場的。

  母女倆在雞舍旁美滋滋的想了一會兒未來，就見徐正旺也樂嗬嗬的回來了，他在籬笆外就揚了揚手裏的小魚簍，“好運氣，摸了個蛤窩子。”

  “那可真是巧了”，徐姚氏扭身示意他看盆裏的草頭，“鮮上加鮮。”

  徐正旺這次摸到的是文蛤，比著銅錢大不了多少，味道卻是格外的鮮美。

  也快到飯點了，徐姚氏又將那幾枚白蛤燙了水取了肉，鍋裏抹了油就將那收拾幹淨的文蛤丟進去翻炒，不一會兒蛤蜊都張了嘴，鍋底也聚了一汪乳白色的湯，她將草頭也丟進去翻炒到軟蔫，澆了點酒釀進去，又搓了一點點鹽就出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