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

  陸州卻無心修煉，也無心睡眠。

  百年時間的枯燥修煉，若說沒有一點反感不太可能。

  他現在隻想好好享受一下，作為“人”的感覺——他讓人重起爐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準備了熱水，舒舒服服洗漱一番。

  魔天的四位長老，亦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覺。

  潘重和周紀峰，按照陸州的命令，將歸位的命令傳了出去。

  ……

  第二天早上。

  得知閣主歸來的孔文四兄弟，丟掉了手中的活兒，從符文通道，趕往魔天閣。

  周紀峰和潘重的積極性大了很多，帶著四人趕往東閣。

  一入東閣，四人便單膝下跪，齊聲高呼：

  “拜見閣主！”

  能聽得出來他們的聲音裏蘊含著太多的激動、興奮，以及委屈。

  陸州從東閣殿走了出來，看向四人。

  百年時間過去，四人的模樣未曾改變。

  四人抬頭，看向這昔日帶著他們一路橫掃未知之地的閣主，一時情難自禁。

  如他們所願，閣主真的回來了！

  陸州點了下頭：“起來說話。”

  “謝閣主。”

  “這些年，可還好？”陸州問道。

  四人站了起來。

  孔文說道：“一切都還好，隻是不在魔天閣待著，難免感覺無聊。”

  “你們離開魔天閣，也是不想魔天閣太過被人注意，老夫可以理解。”陸州說道。

  孔文說道：

  “修行界都在傳言……說您，說您……歸天了。我們兄弟四人，就是不相信，一直在等著您回來！”

  陸州說道：“過去的事不用再提。”

  他轉頭看向潘重，問道：“潘重，其他人為何還沒有回來？”

  徒弟們都被抓入太虛可以理解，這些還在九蓮裏待著的，沒回來的話有些說不過去。

  魔天閣留下的符文通道很多，一夜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潘重說道：“可能，被絆著了。”

  話音剛落。

  花無道出現在東閣外，說道：“花月行求見。”

  “進來。”

  花月行抱著弓箭，健步如飛地走了進來。

  她的表情沒有孔文四兄弟那麽誇張，但能感覺出來她在看到陸州的時候，一身的氣勢和姿態高昂了許多。

  整個人變得更加精神了。

  “花月行拜見閣主！”花月行聲音洪亮。

  陸州示意她起來說話。

  花月行起身。

  花無道就站在一邊，笑著解釋道：“這些年我讓她留在神都做事，反正在魔天閣也是閑著。”

  陸州點了下頭說道：“修為精進不少，值得嘉獎。”

  “多謝閣主的誇獎。”花月行露出笑容。

  陸州轉頭看向潘重和周紀峰說道：“其他人未歸，可有原因？”

  “還沒回應，估計……是有什麽事吧？”潘重說道。

  “備輦。”

  陸州威嚴地道，“本座親自接應。”

  聞言，潘重大為激動，當即道：“是！”

  四位長老亦是沒想到，陸州會做出這個舉動。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沒必要去接應這些下屬。時機成熟了，自然會回來。這樣的魔天閣閣主，又怎麽能不讓大家死心塌地追隨呢？

  飛輦準備好了。

  是司無涯離開之前做的新式空輦。無論是速度，還是空間，都比以前的穿雲飛輦要好得多。

  當天上午，陸州率四位長老，潘重和周紀峰，花月行，乘飛輦經過大型符文通道，進入了黑蓮。

  按照陸州的想法，趙紅拂應該先接回來。

  她掌握著符文通道的能力，有了她，後續走南闖北也會方便很多。這樣的人才不可或缺。

  ……

  黑蓮。

  黑耀聯盟。

  當初的黑耀五虎，早已逝去。

  新晉盟主張別，乃當時黑蓮聯盟的長老，如今順理成章，成為了黑耀聯盟的盟主。

  “盟主，那個趙紅拂，做事情似乎不太積極。”

  張別轉身，看向下屬，說道：“趙紅拂本是大圓王庭的人，後來加入了魔天閣。百年前，魔天閣的閣主去世，十大弟子早已不知去向，剩下的人猶如一盤散沙。”

  說著，張別長歎一聲，“想當初的魔天閣，可是風頭無兩，如日中天啊。”

  “那現在怎麽辦？”那下屬沒聽明白。

  張別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九蓮相互溝通，不再像以前那麽封閉了。黑耀聯盟終究是小勢力，無法跟魔天閣相抗衡。”

  說到這裏，他輕聲微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這紅拂瞧不起我們這小廟，也屬正常。過兩日，我再跟她聊聊，若她真不願意待在這裏，我便送她回大圓王庭。”

  “是。”那名下屬躬身。

  就在這時，又一名下屬從外麵走了進來，躬身道：“陳武王駕到。”

  “快請。”

  不多時。

  一身華服的陳武王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名士兵，抱著他的虛空戟。

  一入大殿，陳武王便抱拳道：“張兄，近來可好？”

  “陳武王，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張別上前笑道。

  以前的黑耀聯盟和王庭的矛盾比較深，如今雙方利益相同，竟走到了一起。

  陳武王也不客氣，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本王也不拐彎抹角了，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你們想要趙紅拂的話，得問問她的意見。”張別說道。

  “問她？你身為黑耀聯盟的盟主，自然要問你才對。”陳武王說道。

  “趙紅拂可是魔天閣的符文師，如今修行也不低。我可做不了她的主兒。”張別說道。

  陳武王說道：

  “魔天閣已經不是當初的魔天閣。當然……本王也很尊重紅拂姑娘，可你就不同了。趙紅拂為什麽會到黑耀聯盟做事，你心裏難道就沒點數？”

  張別擺手道：“又不是黑耀聯盟一方勢力。再說了，我可是盛情邀請的紅拂姑娘。”

  “好，那就問問她的態度。”陳武王笑著道。

  張別示意下屬去叫人。

  過了一會兒，下屬帶著趙紅拂進入大殿。

  趙紅拂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的，隻是整個人，沒以前那麽快開朗了。也許是年歲閱曆的增長，使得她沉穩成熟了許多。

  趙紅拂見了二人，亦是徑直坐在一旁，說道：

  “不知盟主叫我何事？”

  張別說道：“陳武王說了，想請你去王庭做事。如今九蓮相互溝通，缺少大量的符文通道，符文師可是香餑餑。”

  陳武王朝著趙紅拂拱手道：“紅拂姑娘，不知你考慮得如何？你放心，到了王庭，陛下必封你為王庭首席符文師，統領符文院，上下三千餘人，皆歸你管。其他的條件，任由你提。”

  這一番話聽得張別眉頭直皺。

  這是在寒酸黑耀聯盟啊。

  趙紅拂想都沒想，便拍了下椅子扶手，說道：“不好意思，沒興趣。”

  “紅拂姑娘，你再考慮一下？”陳武王靠了過去。

  張別其實也不太想留著她了，這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人人覬覦。

  加上魔天閣的背景，總有些實力盯著。

  “紅拂姑娘，陳武王也是好意。我說句不太中聽的話，希望你別不高興。”張別說道，“魔天閣已經倒了，九大弟子，早已入了太虛。陳武王的建議，你應該慎重考慮。”

  趙紅拂皺眉，有些不太高興地道：“所以……你們就敢欺辱本姑娘，當本姑娘是商品？”

  “這……”張別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紅拂姑娘息怒，這段時間，黑耀聯盟虧待過你嗎？當初黑耀聯盟是和魔天閣有矛盾，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應該展望未來，攜手合作。”

  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做事情不積極，每天像是混日子似的。

  陳武王說道：“張盟主，紅拂姑娘來去自由，你何必說那些難聽的話。”

  話音剛落。

  一名下屬急匆匆買入大殿，躬身道：“盟主，陳武王，魔天閣駕到。”

  “魔天閣？”

  兩人同時起身，眼睛一睜。

  哪怕過去了百年，世人聽到了魔天閣的名字，無不汗毛直立，頭皮發麻。

  趙紅拂疑惑地道：“魔天閣？”

  三人疑惑不解，迅速走出了大殿，看向前方。

  在大道的盡頭，一座飛輦，落在地麵上。

  黑耀聯盟的修行者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人靠近，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了似的。

  魔天閣四位長老，依次站在前方。

  趙紅拂驚訝地道：“長老？”

  接著，飛輦上傳威嚴而平靜的聲音——

  “趙紅拂。”

  趙紅拂心頭一顫。

  她很熟悉這個聲音。

  時常在夢中也聽到過。

  她甚至幻想過，閣主若是歸來，該有多好。

  她以為的閣主，已經死了。

  她以為的魔天閣，不存在了。

  “還不趕緊拜見閣主？”冷羅說道。

  張別、陳武王：“……？？”

  他們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著那飛輦。

  潘重撩起飛輦的簾子。

  那熟悉的身影，昔日魔天閣的王者，緩緩走了出來。

  傲立於飛輦之上，俯視眾生。

  趙紅拂健步如飛，飛掠了過去，跪地道：“閣主，您回來了！！”

  陸州的表情很平靜，目光如水。

  落在趙紅拂的身上，感受到她起伏不定的情緒和激動的心情，語氣溫和道：“本座來接你了。“

  簡短的一句話，令趙紅拂百味雜陳。

  趙紅拂自詡心理堅韌，竟也情不自禁，眼圈泛紅。

  張別，陳武王隻覺得胸口中頓時出現了一股重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兩人的手心，立時出滿了冷汗，脊背盡是涼意！

  他回來了！

  這……怎麽可能？！

  趙紅拂激動地站了起來，回到了四位長老的身邊。

  從頭到尾，沒人敢阻攔，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張別恨不能現在就把盟主之位傳給別人……

  怎麽辦！？

  好慌！

  張別的腦子像是宕機了似的，一片空白。

  短暫的麻痹過後，他才緩過神來，下了台階。

  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最後幾級台階還沒走完，一不小心，噗通向前，差點摔倒。

  “張別見過陸閣主！”張別高聲道。

  陸州俯視張別，說道：“你是黑耀聯盟新任盟主？”

  “正是晚輩！”

  陳武王亦是如此，來到跟前，躬身見禮：“陳天昊，見過陸閣主！”

  陸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陳武王？百年過去，老夫都有些記不清你的模樣了。”

  陳武王說道：“陸閣主見笑了，我這種貨色，哪能入您的法眼。”

  這話聽的張別頭皮發麻。

  好歹是王庭的王爺，竟這麽自貶身價。

  真是為了活命，臉皮也不要了。

  陸州看向趙紅拂，說道：“趙紅拂。”

  “屬下在。”

  “這些年，你在黑耀聯盟，過得如何？”陸州問道。

  這個問題……猶如一根金針，紮在了張別和陳武王的神經上，兩人同時顫了一下。

  眾人看向趙紅拂。

  沒等趙紅拂回答。

  陸州語氣平淡地補充道：“你隻管如實言明，若有半點委屈，本座屠黑耀聯盟滿門，為你出氣。”

  “……”

  黑耀聯盟的修行者們瑟瑟發抖。

  他們都聽過魔天閣的大名。

  也不認為陸州還活著……可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麵前，難道是假的嗎？

  誰敢不要命出手試探一下？

  趙紅拂回頭看了一眼陳武王和張別，如實回答道：“張盟主和陳武王對屬下還算盡心，沒有虧待屬下……”

  一番話說出來，張別和陳武王鬆了一口氣！

  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感覺，真好！

  陸州滿意點了點頭說道：“本座要接趙紅拂離開，爾等可有意見？”

  張別兩手擺動：“沒意見，完全沒意見！紅拂姑娘，本就是魔天閣中人，是我們黑耀聯盟最好的朋友。朋友要走，我們自當歡送！”

  陸州說道：“陳武王，你呢？”

  陳武王連忙道：“我完全讚同張盟主的話。”

  陸州道：“好。”

  他懶得在這裏浪費太多時間，轉身，進入飛輦，語氣淡漠地道：“下一個。”

  潘重興奮地拉上簾子，頗有些趾高氣昂地擦了下鼻孔，俯視眾人，高聲道：“出發。”

  冷羅道：“趙紅拂，還不歸位？”

  趙紅拂感覺像是做夢似的，還沒緩過勁來。

  冷羅這一叫，她渾身一個激靈，回應了一句，縱身掠上了飛輦。

  其他人一同上了飛輦。

  飛輦掠入天際，穿過那屏障的時候，就像是進出水泡似的，毫無壓力，輕鬆至極！

  飛輦消失的一瞬，黑耀聯盟所有修行者，包括張別和陳武王，同時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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