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州麵色如常，一邊撫須，一邊生出疑惑：“兩敗俱傷？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這和尚，就沒想想法空？

  若是平常人給出這個評價，眾僧早就暴跳如雷，棍棒出擊，將其重創，驅逐出寺。但來者不善，單以音功將十二金剛逼退的高手，不好對付。血陽寺僧人不多，但憑這兩名業火，揚名天下，大棠之內，所有宗門，忌憚三分。

  這老者，當麵批評方丈，眾僧隻能在心中悻悻生氣，不敢表露。

  “老施主掌握了業火？”法華試探性地問道。

  陸州古井無波，漠然地看著法華。

  法華也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冒犯，便解釋道：“老施主既然也掌握了業火，便知業火的威力。沾染業火，一旦遭受火蝕，入了奇經八脈，焚丹田氣海，必受重創。沒有業火的九葉，在業火麵前，弱三分還要退避三舍。老衲苦修八百餘載，修得紅蓮業火……”

  呼。

  法華手掌攤開。

  一朵紅蓮懸浮於掌心之中。

  赤紅色的火焰，徐徐冒起，宛若鮮血染紅火，殷紅奪目。眾僧露出豔羨和敬畏的神色。這大概就是血陽寺屹立至今的根本和底氣。

  這便是談話的藝術，講再多的道理，終究要回歸到拳頭上，古往今來，不管是地球上還是異域中，想要給予敵人威懾，讓其在自己的規則下玩耍，就必須展現足夠大的拳頭。

  五指收起，紅蓮業火消失。

  法華露出和藹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豎掌道：“阿彌陀佛……”

  陸州不以為然問道：

  “法空與你相比，誰勝誰弱？”

  法華麵不改色，回答道：“若正麵相衝，老衲與法空師弟，平分秋色。若迂回牽製，鬥禪鬥法，老衲略勝於法空。”

  陸州撫須點頭，目光直視法華，沉聲道：

  “老夫既能殺法空，便能殺你。你比他多一條命？”

  “……”

  大雄殿中，鴉雀無聲。

  眾僧眼睛睜大，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法華難以置信，左手的念珠停了下來，不再轉動。

  “是老施主殺了法空？!”法華心頭一驚。

  眾僧起身，如臨大敵般目不轉睛盯著陸州。

  陸州的表情如常，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心中卻在疑惑，法空前往金蓮的事，他似乎知道的不多。

  “法空的事，你不知道？”陸州淡然道。

  “老衲雖為方丈，卻難以約束法空師弟……隻知他與天武院走得近，聲稱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老衲沒想到的是，這一去便不複返。”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法華突然起身，原本滄桑頹廢的麵容精神煥發，問道：

  “老施主真的來自金蓮界？”

  眾僧起勢。

  做出隨時要打的樣子。

  陸州依舊淡然撫須，不予理睬，道：“老夫來時，便已說清目的。老夫問你什麽，你隻需回答便是。”

  大雄殿第二根柱子旁，一彪悍和尚，振動袈裟，拍掌進攻。

  “今天就是佛祖來了，也救不了你——”

  身上冒出紅罡，雙掌如刀，身子四十五度向前傾斜，直逼陸州的麵門。

  眾僧駭然。

  沒想到掌禪堂首座會突然發難。

  無規矩沒有方圓，一寺的大小事務，規矩禮儀，都歸掌禪堂慧能掌管。

  陸州始終端坐於椅上，巋然不動。

  掌刀正要落下，陸州悍然出手——

  佛門大金剛輪手印！

  拂袖而過。

  如同拂過一隻蒼蠅似的隨意而優雅。

  砰！

  如此近距離的掌印照麵，一金一紅，立時相撞。

  毫無懸念，掌禪堂首座慧能法師，紅掌折斷，向後倒飛。眾人驚呼出聲，卻看到那掌印貼著慧能向前衝擊，轟的一聲，撞在了大雄殿第二根柱子上。

  哪裏來，哪裏去。

  大雄殿的柱子，龜裂開來。咯吱咯吱作響。柱子即便是斷了，也不會輕易坍塌。

  眾人愣在原地。

  一掌過後。

  大雄殿滿是死寂。

  隻有實力極其懸殊，才會造成這樣的差距。

  紅掌抵消的力量少得可憐。

  慧能悶哼，吐出鮮血，從柱子上跌落。

  隻有陸州一人，若無其事般，撫須，從容……

  慧能八葉的修為，竟在這老者麵前，照麵走不過一招。

  ……

  法華麵色濃重：“金掌，大金剛輪手印？”

  “坐。”

  陸州抬手。

  看起來法華倒像是客人，陸州反客為主了。

  法華強行抑製波動的心緒，坐了下去。

  陸州說道：“佛光普照，普度眾生。老夫這一掌，留他一命，你可滿意？”

  “老衲鬥膽，領教領教。”

  法空拍桌。

  桌子盡碎。

  身形筆直筆直地朝著陸州撲了過去。

  右手掌間，紅色的火焰冒了起來。

  一掌拍來。

  陸州始終端坐著，巋然不動，抬手迎了上去。

  雙掌碰撞。

  砰！

  法華的手掌冒著紅色的火焰，而陸州的手掌，卻什麽都沒有。

  眾僧大喜。

  沒人敢不使用罡氣硬抗業火的侵蝕。

  這看起來極其普通的一掌，卻是九葉的強大進攻。十二金剛三大首座，無人敢小覷。

  法華卻感覺到掌心中，傳來淡淡的涼意。

  指間劃過一抹藍色，金掌迸發。

  砰！

  “方丈！”

  法華後飛。

  淩空翻轉一百八十度，再度出掌。

  “業火金剛掌！”

  陸州再次抬掌！

  雙掌又一次碰撞在一起。

  這一次是元氣的比拚。

  法華手掌上的火焰越來越盛。

  咯吱，咯吱……

  大雄殿有倒塌的趨勢。

  這時，法華的腳下出現了紅蓮，紅蓮冒著火焰。

  法身徐徐升起。

  九片葉子令人生駭。

  陸州蹙眉，這老禿驢是真想要逼自己出致命一擊？

  卡真的太貴了，用在這禿驢身上，實在不劃算。

  陸州選擇了天書神通。

  從無始來，於諸有中，展轉輪回受生，皆悉了知。

  佛門大無畏印。

  掌心裏盡是藍光，掌外則是金光。

  三分之一非凡之力迸發了出去。

  嗡————

  詭異的能量共振聲響起。

  法華頓覺手臂一麻又斷掉的危險，心頭一顫，迅速手掌。

  砰！

  大無畏印的力量從手臂傳到他的胸膛。

  法華應聲向後倒飛，仰天吐出一口鮮血……砰，撞斷了一根巨柱，轟隆，法華帶著業火撞破了大雄殿的側牆，飛了出去。

  ……

  大雄殿中安靜了下來。

  陸州收回手掌。

  沒有受到任何波及，和傷害。

  陸州從這一掌感覺出，要殺一名掌握業火的紅蓮九葉，起碼需要一半以上的非凡之力。當初戰法空的時候，法空有天梭護體，四分之一的非凡之力破不了天梭，可見帶業火的紅蓮九葉有多強。

  “方丈！”眾僧又驚又駭地衝了出去。

  不多時，法華被攙扶著走了回來。

  蓬頭垢麵，嘴角掛著鮮血，衣著盡碎。

  陸州看向眾僧：

  “還有誰不服？”

  這一問，傳遍整個大雄殿。

  擒賊先擒王，陸州一直在貫徹這個思路。隻要製服法華，其他人自然不敢反抗。

  “不服者，現在，站出來。”陸州的聲音響徹四周。

  沒人敢站出來。

  法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陸州的表現刷新了他的認知，這極其不符合常理。

  就算是同為業火的高手，也不至於懸殊這麽大。他在九葉待了這麽久，何曾像今日這般敗得如此徹底。

  法華開口道：“都退下。”

  能不退嗎？

  陸州繼續撫須，目光落在了受傷的法華身上，中等傷勢。

  三分之一的天書非凡之力，竟也隻是他擊傷，放在八葉身上，三分之一足以將目標挫骨揚灰。業火的能力的確不凡。

  “老施主，想知道什麽，老衲盡量回答。”法華服了。

  陸州滿意點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兩掌過後，法華已無爭鬥之心。

  眾僧更是不敢說什麽。

  小鳶兒捂嘴了笑了起來，指了指法華說道：“你命真大……很少見到有人能從我師父的巴掌下活下來。”

  “……”

  “看什麽看，人家說的是實話。”小鳶兒絲毫不懼，回擊周圍異樣的眼神。

  眾僧不敢說話，心頭巨顫。

  陸州看向法華，說道：

  “除了老夫以外，你可曾見到其他金蓮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