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耳機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右手拇指和食指的夾縫銜接處有繭子，這是長期握槍的證明。而且你食指左右兩側有厚繭，說明你曾長期練習扣動扳機。”

  “再加上你對日本目前的刑事司法製度相當了解，一下子就找出了小倉千造話裏的漏洞……”

  “你是警察，沒錯吧？”

  鬆田陣平沉默了兩秒。

  “就算按你說的，我是警察。”

  “但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職業，為什麽要瞞著小……憐奈。”

  “這很簡單。”佐藤美和子說著，看向鬆田陣平的眼裏帶上幾分憐憫與崇敬。

  “因為，你並不是普通的警察。”

  “而是特勤，對吧？”

  ……特勤？

  鬆田陣平愕然，一時不知道該回佐藤美和子什麽才好。而他這份沉默落到佐藤美和子眼裏，就變成了默認。

  “果然啊……”佐藤美和子歎了口氣，“您對日本黑道目前的狀況很了解，也清楚住吉會、親和會這些團體正在秘密進行的活動，除了您是打入這些不良團體內部的警員外，我想不出第二種解釋。”

  “再加上，您把自己裹成了這個樣子……”佐藤美和子道，“應該是害怕真實容貌暴露，會給以後的臥底生活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

  “而且，如果被人看到您和憐奈小姐在一起，恐怕對憐奈小姐也會產生不好的影響，輕則讓她的觀眾緣下降，重則危害到她的生命……”

  “這麽多年，您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佐藤美和子說到最後，挺直脊背，並攏雙腳，兩手緊緊地貼在裙腳，朝鬆田陣平鞠了一個四十五度的躬。

  ……鬆田陣平真心覺得他受不起。

  雖然他認為自己在摩天輪上放棄拆炸彈等提示的行為挺對得起胸口的櫻花徽章的，但跟降穀零、諸伏景光常年臥底的犧牲比起來，還是顯得不值一提。

  他可以很光輝偉大地犧牲自己拯救世界，但他做不到忍辱負重。

  隻有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可以。

  所以，像臥底特勤這種工作，他是做不來的，佐藤警官竟然認為他是打入黑社會團體內部、和女朋友見一次麵都隻能偷偷摸摸的悲催警員……

  也是挺會想的。

  鬆田陣平覺得讓她就這麽想下去……好像也無傷大雅。

  所以他也沒再說什麽，將沉默進行到底。

  然而……

  “鬆田先生……你以前是警察嗎？”一旁，毛利蘭看著鬆田陣平，目光複雜。

  “難怪啊……鬆田先生你一直都戴著墨鏡，就是不想讓知道你真實麵容的黑社會成員看到你和我們待在一起，給我們惹來麻煩……”

  聞言，片岡蓮華也附和道：

  “之前就聽世古同學說過，鬆田先生領著他們一路從本田劇院找到森下劇院，拚盡全力也要救出我。”

  “鬆田先生，真的是個很稱職的警官……”

  “鬆田……”伊東玉之助歉然地看向鬆田陣平，“我當時還以為，你接下我爺爺那家生意慘淡的劇本殺實體店是因為自己沒有別的工作掙錢……”

  “非常抱歉，誤會像您這樣有正義感還重感情的警官！”

  伊東玉之助說著，學著佐藤美和子的樣子，猛然低下頭。

  看著麵前這陣仗……鬆田陣平眼皮一陣狂跳。

  ……差點忘了，還有這幾個貨。

  每個單拎出來，都比佐藤美和子能想。

  罷了。

  鬆田陣平歎了口氣。反正柯南那小鬼也知道他是前警官，以那小子跟他小蘭姐的膩乎程度，保不齊哪天就把他的事當八卦跟小蘭說了，一味遮遮掩掩不光沒有意義，還惹人懷疑。

  他確實是警察。這點沒什麽好否認的，至於是什麽警察……

  hocares？

  念及此，鬆田陣平別過臉，輕咳了一聲，“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麽意義。”

  “佐藤警官，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呃，當然可以。”想到水無憐奈所說的“傷勢”，佐藤美和子的神色凝重了幾分，“真的非常抱歉，在您如此需要休息的時候耽擱了這麽久。”

  “雖然這確實是一項不得不拿命去搏的工作，也請您務必要愛惜自己。”

  佐藤警官走到警戒線旁，單手拉高黃線，對鬆田陣平做出請的手勢。

  “謝謝。”鬆田陣平點了點頭，便跨出警戒線框定的區域，徑直朝自己停放別克的地方走去。

  開門，點火，放手刹。

  鬆田陣平吐出一口氣，摘下墨鏡口罩鴨舌帽丟到副駕駛座上，轉過方向盤駛離本田劇院。

  雖然事情的發展有些奇怪，但總體還算順利。

  小倉千造被捕，小和田敏夫的自殺被賦予了光榮色彩，甚至牽出一條完整的黑色利益鏈。

  搜查四課應該已經派人去他家店對麵的廢棄花店蹲點了。那個老頭子的作風，向來是又狠又準，一擊即中。過了今天，親和會應該就會老老實實地回香川縣，再也不敢染指東京。

  他要做的，就隻有開著車在杯戶町繞兩圈，晚點回店，免得妨礙警官先生們辦案。

  正好，他可以趁這段時間，想想怎麽把帽子還給小貓，或者要不要再給她帶塊蛋糕？上次新出醫生推薦的那家高島町蛋糕店他還沒去過……

  鬆田陣平思索著，口袋裏突然傳來一陣振動。

  阿咧？

  未知號碼……鬆田陣平愣了愣，滑下接聽鍵。

  “莫西莫西……”

  “阿拉阿拉，你這小子還真是難找啊～”

  電話那頭傳來渾厚爽直的男聲。

  老、老頭子？！鬆田陣平眉梢一抽，下意識地就想按下掛斷鍵。

  “喂，臭小子！你要是現在掛我電話的話，我馬上就叫阿藏過去揍你！”

  “……真是的，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一點。”鬆田陣平將手機重新貼近耳朵。

  “我說，整日為根除日本黑惡勢力而奮鬥的鬼塚英二警官，你不去杯戶町三丁目抓親和會的人，找我這個不幹警察兩年、整日遊手好閑的普通市民幹什麽？”

  “我還能幹什麽，當然是給你這個普通市民創造立功的機會了！”

  鬆田陣平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老頭，我最近日子過得挺好的，你別來攪和我。”

  “抱歉啊，阿陣。”鬼塚英二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疲憊，“但我這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那幫人手裏，現在握著一個很重要的人質，但隻憑我們警方，實在很難完好無損地將他救出，所以我才舔著老臉向目暮要了你的電話。”

  “老頭……”鬆田陣平抿了抿唇，“那個人質，是誰？”

  鬼塚英二沉默了兩秒，然後用無比冷硬的聲音說道：

  “是我們共同愛著的——”

  “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