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傾城娛樂地下休息室。

  安若城聽完雲初的口述，整個人再次陷入沉默。

  雲初也沒有再繼續開口說話，靠在沙發上，微昂著頭，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時之間，氣氛安靜下來。

  沉默，在安靜的空氣中發酵。

  不知道過了多久。

  安若城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抬頭看向雲初，噪音沙啞地開口問道：“她的多重人格障礙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形成的，對嗎？”

  雲初的手驀地攥緊，平靜的氣息瞬間紊亂。

  “是。”他冰冷地吐出一個字，眼底散發出來的一股強烈的恨意。

  跟安若城一樣，他此刻所散發出來的恨意，無一不是對那個造就顧依然一生悲劇的男人的憎恨。

  “她患上多得人格障礙的誘因就是那件事……”

  “是。”

  安若城的話沒有說完，雲初便冷酷地應道。

  他的目光越發冰冷，連帶著整個麵部都肅靜起來。

  安靜了一會兒，他看向安若城。

  “你應該知道，就算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在經曆過那樣的事之後，不被逼瘋也會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

  更何況是依依那樣一個五歲的孩子？

  她沒瘋，卻因此而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礙。

  或者說，從她的生活變得居無定所、四處飄零、受盡欺壓的時候開始，她的人格意識裏就已經開始祈求著，出現一個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的人。

  在破敗的小巷子裏，出其不意地敲猥瑣醉漢的頭；在那些小男生捧為了保護她的施傑時，用竹棍教訓那幾個孩子……

  這些都是她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激發出來的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直到施傑殺死王美芝並碎屍，徹底將她潛藏的強大人格給激發出來了。

  或者可以這麽說，重傷施傑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顧天尹。”

  “顧天尹？”安若城對這個名字一點兒也不陌生。

  原本聽到雲初一點一點解說顧依然多重人格障礙形成的原因，他有些震驚、有些呆愣，可一聽到這個名字便猛然僵住了。

  “重傷施傑的人是顧天尹？”安若城雖然是帶著疑問的語氣，可他想到這個可能，突然就釋然了。

  之前他還不太相信，僅憑顧依依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麽可能重傷施傑。

  可現在想想，如果當時出現的是顧天尹，以她暴虐變態的程度，還真是沒有什麽不可能。

  “是的。”雲初點頭，“顧天尹就是顧依依尋求自我保護，而激發出來的一層強大人格。她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在長期的心理陰影之下漸漸形成，直到某一次完全激活出來……”

  “等等。”安若城突然打斷他，眉頭擰了擰，盯著他，動了動唇，啞聲說道，“你說顧天尹是顧依依尋求自我保護而激發出來的一層強大人格？那……”

  安若城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眉頭擰得更緊了，看著雲初，動了動唇，忽然感覺有些話好像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問不出來似的。

  “那顧依然呢？你想問的是這個嗎？顧天尹是顧依依尋求自我保護而激發出來的一層強大人格，那顧依然呢？”雲初將他卡在喉嚨裏未問完的題說了出來。

  他盯著安若城的眼睛，仿佛直擊他的內心。

  安若城之前還不相信什麽心理學，可此刻，在這個男人麵前感覺自己好像在裸奔，完全被他給看穿了一樣。

  他不得不相信，所謂的犯罪心理學家不是假的。

  隻不過，他可不是他的罪犯。

  安若城抿了抿唇，說道：“你給我看的資料，以及你口述的這些，全都沒有提到過一句顧依然……”

  “不，我提到了。”雲初打斷他，說道，“我提到過一次‘顧依然’三個字。”

  安若城眉頭微擰，似在回想。

  梅依莎設計讓梅麗莎收養了大病初愈、什麽都不記得的顧依依之後，給她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顧依然。

  想到這兒，安若城的眉頭不由得擰得更緊了。

  “照你這麽說，在被顧家收養前，根本就沒有顧依然這個人的存在嗎？她這具身體的主導者原本就不是顧依然，也不是顧天尹，而是顧依依？”

  安若城的聲音裏帶著不確實，每一句話都是疑問。

  “因為顧依依從小經曆了很多非人的經曆，所以她潛意識裏幻想著出現一個強大到足以保護自己的人，當這個人遲遲沒有出現，她就開始幻想著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來保護自己。

  於是，暴虐人格顧天尹，就在她的潛移默化之間產生了。

  後來，她又因為生了一場病，忘了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剛好被梅麗莎夫婦收養，從此變成了顧依然。

  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安若城隱隱約約感覺自己的猜測，有什麽漏洞，可他又不想去查找這個漏洞到底是什麽。

  雲初沒有立即說話，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這麽理解也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安若城坐直身體，有些焦急地問。

  雲初抿了抿唇，說道：“不過，她變成顧依然不是巧合。而是一種選擇。”

  “什麽意思？”安若城不懂。

  雲初解釋道：“看似好像是顧依依生了一場病忘了一切，可又何嚐不能理解為，她想要選擇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忘記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呢？

  小尹總說依然是個膽小鬼，隻會逃避過去發生的一切，讓她和依依承受，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也是依依自己的選擇。

  如果不是依依自己這麽選擇，又怎麽可能會有依然的產生？

  畢竟，依依才是這具身體的主導者。

  如是她不願意，即便是強大如小尹，也完全沒有辦法去爭奪身體的暫時主導權啊……”

  雲初後麵還說了什麽，安若城並沒有注意去聽。

  他的腦子完全被那句“畢竟依依才是這具身體的主導者”給占據了。

  他看著雲初，動了動唇，極其艱難地開口說道：“所以，我愛上的隻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雲初直勾勾地看著他，說：“不，不是不存在的人，而是……原本不存在……我們愛上的人都是原本不存在的人格，不管是顧天尹，還是顧依然，她們都是副主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