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然……”

  什麽聲音，誰在叫她？

  顧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難過得不可自拔，突然之前好像聽到有聲音在叫喚自己，驀地驚醒過來。

  她低頭看向靠在自己腿上的雲初，有些不敢確定地看著他。

  她不敢確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

  畢竟，依依和依然隻是差了一個字而已。

  或許，他不是在叫自己，自己根本就不是被期待的那一個，從來不是。

  “依、然。”雲初動了動唇，再次出聲喚道。

  顧依然猛地睜大眼睛，這回她聽清楚了，真的聽清楚了。

  他是在叫她，他在叫“依然”。

  她激動地看著他，不停地點頭：“嗯嗯，是我，我是依然，我在呢，阿初，你感覺怎麽樣？”

  她的聲音顯得很激動，有點兒不知道所措的樣子。

  雲初極少看到這樣的她，眉頭微微蹙起：“依然，別緊張，我……”

  他想說自己沒事，可話到嘴邊就停下來了。

  他現在的樣子，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他怎麽能欺騙她，違心地說自己沒事呢？

  “咳、咳……”

  隻是開口說一句話而已，就感覺自己的內髒好像山崩地裂了似的，忍不住咳嗽起來。可這麽一咳嗽，就更疼了。

  他咬著牙，忍著疼，不讓自己咳嗽，憋得原本沒有血色的臉，陡然之間變得通紅一片。

  顧依然看著心疼極了，握著他的手，心急道：“阿初，別說話，你別說話。聽我說，你別擔心，我沒事、我真的沒事，隻要有你在，我一定會沒事……我們都會沒事，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他們摔下來的時候，她被衝擊得暈了過去，是雲初強撐著將她帶到這顆大樹下。

  她知道，他的生命力有多麽強盛，隻要自己需要他，他一定不會拋下自己不管。她要激起他強烈的求生意誌。

  她要他活著。

  雲初靠在她的腿上，輕輕地動了動反手握住她的手。

  “依然，你放心。”他看著她，很溫柔地看著她，可又仿佛不是在看她。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我還沒有見到她，怎麽可能會死？”

  好像在說一句再自然不過的話，輕鬆之中還帶著一絲笑意，可顧依然卻怎麽也感覺不到輕鬆、怎麽也笑不出來。

  他說，讓她放心，她怎麽能放心？

  他還說，他還沒有見到她，怎麽可能會死？

  她？

  顧天尹嗎？

  顧依然驀地一僵。

  是啊，他還沒有見到顧天尹最後一麵，怎麽可以死？

  無論如何，他都會堅持下去，堅強地活著。隻有活著才能再見到顧天尹。

  “阿初，你說得對，你還沒有見到她，你不會死。”

  顧依然突然無比地慶幸，方才自己沒有將顧天尹給叫出來。不然，阿初見到她，了了心願，是不是就會堅持不下去？

  不，不可以。

  顧依然緊緊地抓住雲初的手，替他擦掉嘴角幾乎快要幹涸的血跡，很認真地朝他說道：“阿初，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等我們出去了，我就將身體讓給她，讓她一直陪著你好嗎？”

  他為了救她傷成這樣，她虧欠他太多了。

  如果他喜歡的顧天尹，那她就成全他，讓顧天尹出來，一直陪伴著他。

  這樣，他的餘生一定會很快樂吧。

  反正自己一直被那個惡夢糾纏著，無法當作沒事人一樣跟安若城在一起，那何不成全雲初的幸福。

  “不、不用。”雲初想也不想就拒絕，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

  隻是片刻，仿佛就看懂了她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似的。

  他動了動唇，啞聲說：“依然，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麽。你就當、當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她。誰讓你們共用著一具身體呢。”

  他說到後麵，嘴角又翹起一絲上揚的弧度，極力地給人一種輕鬆的感覺。

  顧依然的心口突然很疼。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故意這樣說，隻是為了讓自己沒有壓力、沒有心理負擔。

  就連他嘴角的笑意，也都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可他都這樣了，為什麽還要處處為自己著想？自己又不是顧天尹。

  這樣的雲初，怎麽能不讓人心疼。

  “阿初，我……”

  顧依然哽咽了，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任由豆大的淚珠兒落下來，打在雲初的臉上。

  雲初的心也很疼，他明明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那個女人，可看到她哭，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他很想安慰她，很想一直陪伴著她，可他好像……做不到了。

  “依然，好好活下去。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他動了動唇，極輕極輕地說，“依、然，我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阿初！”顧依然瞬間慌了，叫著他的名字，哀求道，“阿初別睡，別睡好嗎？”

  她害怕了，害怕他一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她不想知道過去的一切了，她隻想他好好地活著。

  “阿初……”

  她叫著他的名字，卻依舊不能留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閉上了眼睛，再度陷入昏迷。

  “阿初！”

  顧依然大聲叫道，聲音沙啞得好似噪子破了音似的。

  “阿初……”

  她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過來，再堅持一會兒。

  可她不知道，他就這麽暈過去之後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她更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今晚，等到人來救他們。

  突然之間，她心底產生一股深深的絕望。

  她不知道，如果雲初死了，她還有什麽勇氣活下去？

  “阿初，對不起、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依然抱著雲初坐在那兒，任由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她整個人好像麻木了似的，渾身僵硬得像座雕像。

  心漸漸地冷了。

  心底裏的那絲僅存的救生欲也慢慢地消失不見。

  甚至覺得，就這樣陪著阿初死在這兒，或許是一種解脫吧。她的眼皮微微地動了動，緩緩地掏出手機，按了錄音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