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顧依然喃喃地說道，身體微微僵了僵，沒有繼續開口說話。

  安若城感覺到她的僵硬，終於鬆開她，扶著她的手臂，看向她的眼睛。

  “你知道小美？記得這幾天發生的事？”他試探地問道，雙眼緊緊地盯著她，仿佛想通過她的表情看穿她的內心一般。

  顧依然垂著眼眸，不與他對視，也不看他的臉，撐在他身側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安若城感覺到她的顫抖，慢慢地撐起身體，企圖坐起來迫使她看向自己。

  顧依然發現他的舉動，忙按住他的肩，緊張地說：“你別亂動，等下扯到傷口，會痛。”

  安若城握住她的手，緊盯著她，迫使她看向自己，動了動唇，啞聲道：“回答我。”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帶著一絲不允許她逃避的壓迫，又恰到好處地誘哄著她說出內心最真實的感覺。

  顧依然看著眼前的男人，毫無招架之力，輕抿一下唇瓣，低聲開口道：“記得。”

  隻是輕輕地回了兩個字——記得，卻令安若城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她竟然真的記得這幾天所發生的事，那也就是說，她知道小美的存在。安若城忍不住爬坐起身，握著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疑惑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小美說她是你幻想出來的一重完美人格，承載著你的所有記憶和情感。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你的每一件事，也擁有你的所

  有情感。

  可你為什麽能知道她？還能記得她存在的這幾天發生的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幾次，不管是顧依依還是顧天尹出現時，她都不曾擁有她們的記憶。

  她拿回身體的主導權之後，顧依依或顧天尹出現期間所發生的事，她完全記得。

  施亮之死、顧依依和顧天尹被江海和雲初審問，以及後來張可之死，她都完全不知情。

  那時候，他也不知道她有多得人格障礙，隻聽顧彥青說她可能患有心因性失憶，也沒太當一回事。

  一直到後來親眼所見其她人格的轉換，才知道她患有多得人格障礙。也清楚地知道，其她人格出現的時候，所發生的事，她完全不知情。

  比如，每當她承受不了外界的刺激，而變成懦弱的顧依依來逃避。

  又比如，每次遇到危險無法解決時，就會變成暴虐的顧天尹來解決危機。

  而不管是變成顧依依還是變成顧天尹期間所發生的事，她都一概毫不知情，那段時間的記憶有如空白。

  甚至，在沒有人告訴她顧依依和顧天尹存在的前提下，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重人格障礙患者，更不知道自己有哪幾重人格。

  可為什麽，當她這一次變成完美人格小美之後，再次變回自己的時候，卻還記得小美，也記得小美出現的時候發生的事？

  顧依然聽到他的問題，眉心微蹙，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有小美的存在？不過，我腦子裏也並非擁有這幾天的完整記憶，隻是零零碎碎有些記憶深刻的畫麵……”

  “難道是……人格融合？”安若城微微擰眉，猜測道。

  顧依然麵色微變，動了動唇：“人格融合？”

  她身為醫生，曾選修過心理學，在得知自己患有多重人格障礙之後，又特意研究過這個病，對‘人格融合’這個詞自然不陌生。

  患有多重人格障礙的患者，可以在精神科醫生的幫助下進行人格融合治療。

  如果治療效果好，有可能會將所有人格融合起來，或者是其她人格消失，最終變得跟正常人一樣，隻有一種人格。

  在這個人格融合的治療過程中，主人格有可能會擁有部分人格短暫的記憶。

  當然，如果治療過程中出現問題，則有可能會分裂出更多的人格。

  像她現在這種情況，又分裂出一重完美人格小美，並在恢複主人格之後，還記得小美存在期間發生的一些事，真的十分像是人格融合治療過程中會發生的事。

  顧依然的眉頭擰得緊緊地。

  每次提起這個話題，她的內心總是糾結的。

  因為一旦提起這個話題，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自己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自己是一個多重人格障礙患者——一般人眼中的精神病人。

  想到這重認知，她的心情就很不好，就感覺自己好像會受人排擠、低人一等似的。

  安若城感覺到自己小妻子的情緒低落下來，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溫柔地說：“依然，別怕，你還有我。”

  顧依然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句話，真的好動聽啊。

  方才跳下來的時候，他就這麽跟自己說過，別怕，有他在。

  她沒有怕，也沒有退縮，隻想成全他，讓他安全。

  可他卻毫不猶豫地跟著她跳了下來。

  那一刻，她內心是震撼的、激動的，甚至忘了曾經受到的傷害。

  可此刻靜下來，她才發現，有些傷害已經造成，並不是那麽容易因為一句動人的話、一個令人感動的行為，就能挽回。

  至少，她做不到，這麽快就原諒。

  “安若城，如果你永遠都沒有辦法相信我，那有你在我身邊，又能如何？”

  她喃喃地說道，輕輕地推開他。

  看著他英俊的麵容，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一天晚上，自己變成前小美的畫麵。

  “安若城，如果我說，淩靜方才說的全都是謊話，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她？”“安若城，你還是這樣，寧可相信她，也不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在你眼裏都是我在作我在鬧。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或許事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那個作、那個鬧的人，從來都不

  是我呢？”

  “安若城，既然你都不相信我，憑什麽讓我相信你？”

  “也就是說，你還是選擇相信她，不相信我嘍？”

  “安若城，你會後悔你今天的選擇的。”

  ……腦子裏不停地重複著那天的畫麵，一股心痛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