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很安靜。

  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安若城坐在病床邊，看著昏睡的顧依然，雙眼一眨也不眨。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

  窗外的天空好似已經冒出了魚肚白。

  顧依然被蘇寶貝注射的鎮靜劑藥效似乎過了，躺在病床上睡得不是很踏實。

  好像做惡夢一樣，眉頭緊皺著，頭總會突然地晃動一下，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安若城眉頭一擰，往前探了探身，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夢，可看她的樣子，一定是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

  也不知道是他握住她的手給她安全感，還是他的話讓她安心，她靜靜地安定下來，沒有再繼續被惡夢糾纏。

  安若城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了把額頭的汗，心疼地說：“依然，對不起。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對不起……”

  一想到她的情緒失控得已經需要用到鎮靜劑來控製，他的心就格外疼。

  如果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是不是就不會被壞人抓走，也不會受驚過度，轉變成其她人格，給別人留下把柄，還讓人拿給她看。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障礙，她是不是就不用活得這麽糾結、這麽痛苦？

  他真希望，她還一直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顧依然，隻安心地當他的安太太。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嗯……”病床上的顧依然突然發出一聲輕哼。

  安若城頓時神情一緊，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她似乎有醒過來的跡象。

  安若城才這麽想著，顧依然便突然睜開了眼睛。

  看到坐在病床邊的他時，她眼底明顯閃過一絲驚訝，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去。

  “……”安若城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他的小妻子這是在做什麽？明明看到他了，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又閉上眼睛繼續睡……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她就這麽不想看到自己？

  安若城心口一堵，忍不住握緊她的手，輕喚了一聲：“依然？”

  顧依然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看著眼前的男人，感覺到他握著自己手的溫熱觸感，僵愣地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我不是在做夢嗎？”她動了動唇，喃喃地說道。

  “……”

  安若城終於明白過來了。

  原來，她看他守在她的病床邊，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所以又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你沒有做夢，我醒了，我來了。”安若城啞聲說道，熬了一夜，本就沙啞的噪音越發沙啞。

  顧依然依舊不敢相信，自己麵前的人就是安若城。

  直到聽到他的聲音，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麵前的人真的是安若城。

  她鼻子一酸，猛地撲進他的懷裏，失聲哭出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安若城感覺到緊貼著自己胸膛的柔軟嬌軀，身體微微僵了僵才反應過來，緩緩地伸手，將她緊緊地摟住。

  “沒事了、沒事了……”

  此時此刻，他除了說這兩個字，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強烈的依賴和情感，毫無預兆地撲麵而來，讓他受寵若驚的同時，欣喜得快要上天了。

  她心底裏最最在意的始終還是自己吧。

  不是安子遇，更不是雲初。

  她的人，是自己的，她的心，也是自己的。

  安若城緊緊地摟住懷中的人兒。

  隻覺得，什麽安子遇，什麽雲初，通通都靠邊站吧！

  不管是昏迷前看到她跟安子遇深夜見麵，還是清醒後知道她跟雲初並肩作戰，抑或是他們在她不在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她這個本能地帶著強烈感情的擁抱，而變得了無關緊要。

  此時此刻，他還能這樣擁著她，感受到她深沉的情感，就算是死，也值了。

  此時此刻，愛意翻滾於心。

  他隻想跟你說一句話——

  “依然，我……”愛你。

  安若城的話，還沒有說完，顧依然突然猛地推開他，像受了驚嚇似的往後縮到床頭。

  “不、不要！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顧依然雙手抱著頭，一臉痛苦而隱忍地望著安若城，不停地搖著頭，好像在極力地忍受著什麽似的。

  安若城被她突來的行為怔得僵住。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焦急地往前傾了傾身，緊張道：“依然，你怎麽了？”

  “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啊！”

  隨著他的靠近，顧依然越發抱住自己的頭往後縮去，一直縮到兩米寬的床的另一側，險些摔下去，幸好安若城反應快，一把抓住她的腳，將她拉了回來，重新摟入懷中。

  “依然，你別激動。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行嗎？”安若城覺得自己腹部的傷口肯定裂開了，疼得他撕心裂肺。

  昨晚，歐陽沉算是白給他包紮了。

  他隱隱有些猜到懷中人兒為什麽突然之間情緒變得這麽激烈。

  他想，她大約是覺得自己有多得人格障礙，怕他嫌棄好，所以先趕她走。

  她真是個傻瓜啊。

  他怎麽可能會嫌棄她。

  他知道，現在的她經不起一絲一毫的刺激，他連跟她說話，都刻意將語氣放輕了。

  顧依然驚魂未定，聽到安若城溫柔的聲音，心頭好似微風拂過，激烈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

  見她不再掙紮，安若城輕輕地鬆開她，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問道：“你是顧依然嗎？”

  “……”

  顧依然一怔，不解地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似的。

  安若城又問道：“你是我的妻子顧依然嗎？”

  顧依然點頭。

  她是他的妻子顧依然，她不是顧依依，也不是顧天尹，她隻是她的妻子顧依然。

  她多怕她又突然變成顧依依或者顧天尹，她多怕她們一直占據著她的身體，讓她從此見不到眼前的人。

  安若城笑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既然你是我的妻子顧依然，那麽你就應該相信我——相信我可以保護你。你還想將我趕到哪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