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突然側頭，打斷他的話。

  江海怔了怔，慢半拍地點了點頭：“有。”

  雲初收回目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江海看著邁步朝著外麵走去的雲初，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一邊跟上去，一邊驚歎道：“好家夥，那個女人又沒死，隻是暫時被麻醉了。至於嗎？居然想抽煙。”

  在他的印象中，雲初是極其討厭煙味的。

  他常想，像雲初那樣一個幹淨得仿佛雨後的天空一塵不染的男人，不喜歡抽味，不喜歡喝酒，不喜歡笑，也不喜歡哭，他到底喜歡什麽。

  現在，他好像有點兒懂了。

  他喜歡女人，還是一個有夫之婦。

  江海心裏沒有鄙夷，反而帶著深深的同情。

  看著明明不會抽煙，還強忍著一口接一口地抽，嗆得鼻子眼睛都紅了一圈的男人，他確實是同情的。

  也是傷感的。

  因為看著雲初，就好像看到當初的自己。

  曾經的自己學抽煙的理由，第一次抽煙的囧況，不是跟眼前的男人一樣麽？

  江海捏著指間的香煙，目光仿佛透過雲初，看到了遙遠的自己。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沒有想到過去的自己了。

  自從當上一名刑警之後吧。

  他的生命都獻給了刑警隊，獻給了他的城市，他的國家，他再也沒有精力分心去想過去的那一切。

  “咳！咳咳咳！”雲初突然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咳嗽聲，顯然被嗆得不輕。

  江海的思緒被打斷，回頭見雲初咳得厲害，忙吸了最後一口煙，煙蒂摁滅。

  一邊扶著雲初，輕拍他的背替他順氣，一邊數落道：“不會抽就別抽了。咱喝酒去，別忘了你小子還欠我一頓飯。”

  雖然最後沒用上他整理好的資料，就已經將人救回來了，可他也算是有功勞的啊。

  雲初見自己手上隻抽了兩口的煙被江海搶走，熟稔地摁滅，眉心微蹙。

  想到他的話，不禁神情一鬆：“走，請你喝酒去。”

  顧依然的家人就在病房守著，這兒已經不需要他了。

  雲初看了江海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我還要感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江海笑了笑，“走，喝酒去。”

  一大早上，顧家人接到通知趕過來的時候，是江海負責接待的，他按雲初的原話，轉告顧家人，顧依然意外遇到一起案子，被注入少量麻醉藥才陷入昏迷。

  他知道雲初是不想讓顧家人擔心，才這麽說，可他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顧依然是顧家人，她的所有事情不都應該讓顧家人知情麽？為什麽反倒雲初這個外人還要隱瞞顧家人？

  他到底有多喜歡那個女人啊，喜歡到都會為她的家人考慮了。

  “既然這麽喜歡她，為什麽不早點下手？”江海坐在駕駛位上，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已然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雲初坐在副駕駛位上，正在係安全帶，聽到他的話，驀地一怔。

  他低著頭，沒有看江海，卻動了動唇，回道：“她是我表妹。”

  言外之意，他沒有喜歡她。可江海哪裏相信，“切”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拆穿道：“她又不是梅女士的親生女兒，跟你有半毛錢血緣關係啊！充其量就是個掛名表妹。我說你啊，既然喜歡，這麽多年了也下手，現在人家都名花有主才在

  這兒感傷，真是蠢啊。”

  “哢”地一聲，雲初將安全帶扣好，抬頭掃過去。

  “還去不去，不去我下車。”他涼聲說著，作勢要解開安全帶。

  “別這樣啊。”江海忙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笑道，“你好不容易請喝酒，不喝白不喝，當然、必須要去！”

  雲初緊崩的臉，慢慢地鬆緩下來，嘴角微微翹起一絲上揚的弧度。

  他心底仿佛有道聲音在說，原來，這就是有朋友的感覺。

  一路上，江海的心情都很愉悅。

  他能感覺得到，雲初真正地將他當成朋友了。

  他的朋友也很少，能得到雲初這個“怪客”的認同，他覺得彌足珍貴。

  可是，當他們尋遍整個南城，才尋到一個白天開張的酒吧，還因為兩個大男人大白天勾肩搭背地進入酒吧，而收到異樣眼光時，他原本美麗的心情，開始變得不那麽美麗。

  而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雲初的酒量，全程看他昏睡一旁，自己不得不一個人喝悶酒的時候，他的好心情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還真是沒有見過雲初這種奇怪的生物。

  不會抽煙，不會喝酒，破案如神卻獨獨喜歡有夫之婦。

  這個人，太特別了！

  讓他想不關注都難啊。

  午後，下了半天的小雨漸漸地停了下來。

  顧依然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鼻翼間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姐，你醒了？”顧兮兮關切的聲音。

  “然然醒了？”顧父顧母擔憂的聲音。

  顧依然眨了眨眼睛，轉動眼珠環顧四周。

  顧兮兮坐在床邊，正眨巴著眼睛看著她，顧彥青和梅麗莎正從沙發上起，朝病床邊走來。

  顧依然動了動唇，啞聲喚道：“爸、媽，兮兮。”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喉嚨幹涸，想要動一動，竟渾身無力。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狀況了。

  前幾天醒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就好像跟人大戰過一場，使光了力氣似的。

  “兮兮，快扶你姐起來，看看她是不是要喝水了。”已經走到病床邊的顧彥青吩咐道。

  “哦，好。”顧兮兮忙應道，將顧依然扶了起來。

  “來，然然，先喝點水。”梅麗莎端著水杯，一邊送到顧依然嘴邊，一邊嘮叨道，“睡了這麽久，一定也餓了，媽給你煲了雞湯，馬上盛開給你喝。晚上想吃點什麽跟媽說，媽給你做。”

  麵對全家人的關切，顧依然的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隻能木然地就著母親的手喝完那杯水。

  “姐姐，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顧兮兮關心地問道。

  顧依然搖了搖頭：“還好。”安靜片刻，朝顧兮兮問道：“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又回到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