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城不知道自己在陽台上站了多久。

  不管他站多久，都無法消化他所知道的這個信息。

  樓下突然遠遠地掃過來一道車大燈的光亮，他下意識地收起思緒，低頭看去。

  一眼熟悉的白色越野車緩緩地駛入，停在別墅樓下。

  他眼眸微縮，拿著手機離開了陽台。

  走進臥室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他的心猛地一縮——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此刻躺在他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誰？

  她明明還是他的妻子顧依然，可她又不是他的妻子顧依然。

  她到底是誰呢？

  也許，樓下那個男人能給他答案。

  隨手拿了外套，一邊穿上，一邊往樓下走去。

  安寧和王嬸不在，偌大的別墅除了他和顧依然之外，顯得空蕩蕩的。

  打開門，就看到雙手插在兜裏，挺身直立的雲初。

  再次看到他，安若城眼中的敵意已經完全被困惑和驚亂給替代。

  兩個男人，四目再相對的一刻，少了之前爭鋒相對的敵意，同時染上一絲凝重。

  “進來聊吧。”安若城沉聲說道，轉身進了大廳，一邊朝著酒架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紅酒，有興趣來一杯嗎？”

  “可以。”雲初回道，跨進大廳，職業習慣性地打量了一下整個房子的布局，便跟在安若城的身後，來到酒架旁，自行坐在吧台前。

  安若城取了一瓶紅酒，熟練地扭開蓋子，捏起兩隻高腳杯，倒了兩杯酒。

  兩人一人端起一杯，看向對方，輕輕地碰了碰，目光仍舊交織在一起，卻同時昂首，一飲而盡。

  那交織的目光，仿佛一刻也沒有從對方身上離開過。如果不是知道這兩個男人是情敵，都要以為他們想要搞基了。

  安若城放下杯子的瞬間，雲初也放下了杯子。

  兩人突然同時開口了。

  “你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前一句是雲初問的，後一句是安若城問的。

  兩人問完，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說是笑，卻很苦澀。

  安若城拿起酒瓶，又將兩隻杯子倒上酒。

  雲初捏著杯腳，一邊輕輕地轉動著杯中腥紅的液體，一邊看著麵前的男人，平靜地開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他的語氣明明很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感覺十分沉重。

  他說完之後，微閉眼睛，昂首，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安若城看著他，仿佛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似的，端起酒杯，陪著他幹了一杯。

  高腳杯被輕輕地放到吧台上，發出輕脆的聲音。

  雲初噪音低啞地開口說道：“我以為這個秘密，我會一直替她保守下去，守到連她自己也永遠被蒙在鼓裏。可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直視著酒瓶中腥紅的酒液，說完之後，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絲無奈的笑，自行拿起酒瓶，給安若城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安若城聽到他的話，詫異地道：“連她自己也永遠被蒙在鼓裏？”

  像是在疑問，又像隻是在喃喃自語。

  “是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雲初苦澀一笑，端起酒杯，昂首將第三杯酒灌入口中。

  移開杯子的瞬間，他的目光落到安若城身上。

  “你應該是第三個知道的人。”他啞聲說道。

  明明沒有喝多少酒，臉卻有些微微發紅，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平時那副高冷得生人勿近的樣子，反而讓人感覺帶著一絲莫名的可憐。

  安若城也有些燥熱，解開領帶，鬆開領口的扣子，端起酒杯，昂首，一口氣將第三杯酒喝幹了。

  “啪”地一聲。

  他放下杯子，看向雲初，沉聲問了一個自己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第二個知道的是蘇寶貝？”“對、啊。”雲初的酒量似乎很差，隻是三杯酒下肚，他就有些吐詞不清，趴在吧台上，玩弄著高腳杯，慢悠悠地道，“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在三四年前知道的吧……依然這三年來情緒一直很

  穩定，變化不大……其他人格幾乎都沒有出現過……”

  “那她現在怎麽就……”安若城下意識地問道。

  可話還沒問完，雲初突然抬眸，冷冷地掃向他。

  “倒就要問你了！”

  他長相溫和有禮，雖然有時候高冷了些，可卻從來沒有露出過如此冰冷的眼神。

  “因為我？”安若城不解地道。

  雲初慢慢地坐直身體，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動了動唇，冰冷地說道：“之前的事，安先生不會忘了吧？那天，安先生的欺辱，不是已經讓她人格轉變過一次了麽。”

  “……”

  安若城麵色猛地一變。

  “你是說，那天早上……”

  “對，那天早上像個遊魂一樣離家出走撞到施亮手上的人，根本就不是顧依然，而是她的第二重人格——懦弱人格——顧依依。

  正因為當時被施亮帶走的人是顧依依，所以之後所發生的事，顧依然根本不知道。即便江海用上測謊儀，也測不出來她在撒謊。”

  雲初像個揭露秘密的真諦者，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安若城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麽疑惑迎刃而解，很多之前解釋不通的東西，好像一下子全都通了。

  比如說，顧依然為什麽不記得張亮跳樓自殺那天發生的事？

  根本不像顧彥青說的那樣，她是因為受刺激過度，導致心因性失憶。

  而是因為，當天出場的不是顧依然，而是別的要人格，所以她才對那天的事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再比如，明明是顧依然的臉、顧依然的身體，可她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膽小、懦弱，不讓他靠近。

  而且，她還親口說，她不是他的老婆，不是顧依然。

  原來，一切原因，都是因為她患有多重人格障礙，分裂出不同的人格，擁有不同的記憶。

  安若城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他以為，這些神乎其乎的事，隻會在電視和小說裏發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上。

  而對方，還是自己最親密的人。突然，安若城坐直身體，看向雲初，抖了抖嘴唇，啞聲問道：“她、一共有幾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