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死中求生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0-03-12 11:13      字數:4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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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紈嚇了一跳,大軍主帥、副帥、監軍都在場,沒有哪家的兵敢這麽沒規矩,關鍵是看將軍大人們居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他一時有些蒙圈。

  “究竟是也不是?”

  徐銳咬著牙,瞪著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李紈心中一寒,連忙點了點頭。

  徐銳渾身一震,掏出一張之前新畫的地圖鋪在桌上,接著又用一根削平的樹枝當做尺子,開始在上麵比比劃劃起來。

  在座的幾人都不知道他這番怪異舉動究竟意欲何為,不過對他的古怪舉止也早就習以為常,便由他施展。

  劉異向身邊的親兵使了個眼色,三個親兵立刻將李紈抬了出去,祠堂裏頓時隻剩下劉異、楊渭元、曹公公和徐銳四人。

  外人一走,曹公公“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徐銳身邊問道:“小子,現在水師也完了,按你的說法,黑旗軍馬上就會追上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徐銳盯著地圖,眉頭緊鎖,好似沒有聽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曹公公頓時大急,就要去拍桌子,卻被劉異一把捉住手腕,拉了回來。

  “曹公公,人力有時而窮,他又不是神仙,能帶著大軍走到這一步已算是難能可貴,眼下水師已敗,他的計策徹底擱淺,你就算逼死他又有何用?”

  曹公公臉色蒼白,氣急敗壞道:“我逼他?好,我不逼他,那你說現在咱們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劉異冷哼一聲:“當然是幹他娘的,跟那幫南朝蠻子拚個魚死網破!”

  曹公公瞪著劉異,嘴唇微微打顫,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你這兵痞有勇無謀,不足言事!”

  劉異冷笑:“事已至此,無關勇謀,唯死戰一途耳,不然公公還有何高見?隻要你說得出來,不論好賴,本將一定照辦!”

  曹公公不去理會劉異的譏諷,跑到楊渭元麵前問道:“靖武侯,你是大軍主帥,你說!咱們該如何是好?”

  楊渭元抬起眼皮,看了看曹公公,又看看了劉異,最後朝徐銳努了努嘴。

  二人一愣,連忙朝徐銳望去,隻見他杵著下巴,盯著地圖,好像正在沉思。

  “難道他還有辦法?”

  曹公公心中大喜,不知為何,一見徐銳這副模樣,他焦躁的情緒就立刻平靜了許多。

  “我知道了!”

  徐銳突然驚呼一聲,三人都是一驚,齊刷刷地向他望去。

  “你知道什麽了?!”

  曹公公迫不及待地問。

  徐銳道:“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先前的猜測沒有錯,南朝的水師到現在還未抵達涇陽水網,所以武陵王才會用長平侯的三千殘兵當做誘餌,將水師引入興城港,再以步兵奇襲。”

  原來不是破局之法……

  三人頓時大失所望。

  劉異道:“不管怎樣,水師終究還是敗了,我北武衛天命如此,現在想通這些又有何用?”

  “當然有用!”

  徐銳開懷道:“如果我先前的推論沒錯,那麽南朝主力現在應該還在圍剿齊國公才對,為何會放著到嘴的肥肉不吃,突然出現在興城港奇襲水師?”

  被他這麽一說,劉異和楊渭元也心生疑惑,不禁低頭沉思起來。

  曹公公沒有那麽好的耐心,急道:“小子這都火燒屁股了,你還賣關子?什麽原因快快說來!”

  徐銳笑道:“因為咱們!”

  “咱們?!”

  三人一愣,卻聽徐銳解釋道:“就是咱們,按照路程計算,南朝主力異動的時間剛好和咱們從沂水城撤退的時間吻合。

  也就是說,武陵王從某種渠道快速獲悉了咱們從沂水撤退之事,立刻窺破了我軍借由連城港水師北返的計策,然後調動原本用來合圍齊國公的一路大軍,先一步擊破水師,目的就是要將我軍留在涇陽!”

  “嘶……”

  劉異和楊渭元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武陵王能從北武衛撤出沂水這件小事窺破徐銳的整個計劃,本身就是一個神跡,更難得的是他還能臨時做出調整,成功將北武衛留下來。

  要知道數十萬大軍的調動環環入扣,已經布置好的計策哪怕隻是打亂一小步,都有可能造成全局大亂,要不然當初北武衛沒能按時抵達沂水,楊渭元也不會如此著急上火。

  難道武陵王真的到了指揮數十萬大軍如臂使指的地步?

  “此事與我軍下一步的方略有何聯係?”

  楊渭元沉聲問到。

  徐銳道:“聯係很大,這個世界上無論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武陵王原本下了一盤完美的棋,即使逃了我們這顆棋子,也不過是少了些戰果,對大局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可他貪心不足,強行將我軍留下,為此不惜臨時調整計劃,便在完美中埋下了一絲雜音,這便是代價!

  有了這絲雜音,我軍便不用再在夾縫之中求艱難求生,而是可以直接找出破綻,徹底破了這局完美棋局!”

  楊渭元擺擺手:“不要跟我們打機鋒,直接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們終於把沂水城下丟掉的戰略主動權找了回來!”

  “什麽?”

  三人齊齊一震,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

  徐銳指著地圖道:“三位大人請看,武陵王從合圍齊國公的大軍中抽調主力南下擊破水師的確是步奇招。

  但奇招可一不可二,時間一久必會被看出端倪,所以武陵王在攻破連城港之後定然不敢耽擱,會立即北返,以免讓齊國公看破手腳,趁機突圍。

  而任何一場大戰役都是一盤完整的棋,他這支大軍如此來回奔波,必會調動其他大軍進行相應調整,以免整個戰局亂作一團,這就為我軍找出破綻提供了機會!”

  “機會何在?”

  楊渭元雙目一凝,朗聲問到。

  徐銳的手指從沂水滑倒流青山,賊笑道:“機會便在這裏!如果我是武陵王,一定會在涇陽東北留下一支戰略預備隊,以防有人向北齊方向突圍。

  為了抽調相對較近的主力南下擊破水師,武陵王十有會令這支戰略預備隊向齊國公方向靠攏,以備不測。

  如此一來,北齊的口子便會徹底敞開,我軍隻要繞過流青山,便可借道北齊返回大魏!”

  “真的?!”

  一聽徐銳果真還有辦法,曹公公激動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然而劉異和楊渭元卻沒有他那麽樂觀,劉異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你說得的確有些道理,可現在武陵王主力已然北返,那支什麽預備隊還是守備軍的就不會回去麽?”

  徐銳道:“此一時,彼一時,武陵王南下擊破水師拖慢了整個計劃,所以他一定是打算用這支預備隊來彌補失去的時間,盡快吃掉齊國公的主力,否則戰事一旦拖得太久,被聖上反應過來,再派援軍參戰,結局就不好說了。

  而且咱們現在深入南朝,距離北齊很遠,就算是武陵王也不見得能將咱們和這個破綻聯係起來,所以隻要演得像一些,十有能一路過關,隻要這條路走到一半,他就算反應過來也已經為時已晚!”

  “好,好好好!”

  聽完徐銳的慷慨陳詞,劉異看著地圖連說四個“好”字,接著一邊點頭,一邊深深看了徐銳一眼,大笑起來。

  壓抑的氣氛散了大半,現在隻剩下楊渭元還眉頭緊鎖。

  “說來說去都是後話,現在我軍被困在溢水西岸,四麵八方都是敵人,而且決戰就在眼前,我軍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這個困局破不了,一切都是泡影。”

  “這還不簡單,想要破局當然是渡河啊,隻要渡了河不就將所有的追兵都甩在身後了?”

  徐銳理所當然地說。

  楊渭元頓時一腦門黑線。

  “你可知道對岸便是山亭候的大軍,按你所說,他們應該也被南朝主力團團圍住,咱們渡河不是自投羅網嗎?”

  徐銳卻不以為然道:“您都不敢相信我軍會渡河,南朝如何想得到?何況既然武陵王為留下我軍,不惜把圍困齊國公的主力都調來了,那就說明他們的兵力也不甚充裕,對岸的南朝主力要圍困山亭候的大軍,哪有功夫來管我們?”

  “好,就算南朝大軍不用擔心,但最近的渡口距離這裏還有三十多裏,緊趕慢趕也得半天,而且就算到了也還得打一場惡戰,這點時間足夠黑旗軍追上我們好幾次,你說我軍要如何渡河?”

  徐銳奇道:“誰說咱們要去渡口?這個鎮子靠河而生,不是有不少漁船嗎,大帥何必舍近求遠?”

  楊渭元呼吸一窒:“這個鎮子是有百來條漁船,可是你指望這些隻能乘坐兩三人的漁船渡過五萬大軍,難道要讓黑旗軍在幾十裏外等你三日?”

  “哦,原來大帥擔心的是這個,三位大人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

  徐銳嘴角微微上翹,笑得賊眉鼠眼。

  三人一見他猥瑣的笑容,頓時心中大定,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想法:這個小子,怕是又要使壞了……

  楊渭元沉思片刻道:“好吧,最後一個問題,我大軍連日奔波,軍糧已經見底,照你所說,回國之日尚遠,此事又要如何解決?”

  麵對楊渭元的灼灼目光,徐銳微微一笑,隻說了一個字:“搶!”

  “什麽?!”

  三人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見他們似乎不大明白,徐銳又解釋道:“兵法雲,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

  (善於用兵的人,士兵不會再次征集,糧草不會多次運送,武器裝備是國內運去的,糧食物資在敵國補充,這樣軍隊的糧草物資供應就能充足。)

  楊渭元用兵一向周正,講究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從未見過如此冒險的戰法,更沒聽說過這樣離奇的兵書,但細細一想又覺得很有道理,仿佛心中有一扇窗豁然打開,看到了從未看到過的風景,驚奇不已。

  “小子,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兵書到底是從哪裏看來的?為何本帥熟讀兵法,卻從未聽聞過你講的這些?”

  楊渭元盯著徐銳,狐疑地問了一句。

  徐銳心中大汗,他說的兵法便是大名鼎鼎的《孫子兵法》,楊渭元自然不可能讀過,可這要怎麽跟他解釋?

  總不能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吧?就算說了真話也會被他當成敷衍,反倒不足為信。

  “天下兵書之盛,你沒讀到過有何奇怪?再說,這小子向來喜歡信口開河,順口胡謅兩句你竟當真,說出去真要被笑掉大牙!”

  正發愁的時候,劉異突然接口到。

  楊渭元一楞,想起徐銳的確經常滿口胡謅,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他們聽不懂的現代語匯),乍一聽很有道理,細細想來又覺得莫名其妙(不理解現代知識),頓時深以為然。

  徐銳感激地看了劉異一眼,明白他定然是為了幫自己保守住“師出鬼穀子的秘密”,才會出言解圍。

  沒想到劉異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下巴翹得老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這老家夥,演戲也不是這個演法啊,過猶不及知不知道?

  徐銳心中苦笑連連,倒是一旁的曹公公看著兩人,婆娑著下巴,若有所思起來。

  作戰會議結束,思想終於再度統一,但結果還得看計策的執行情況,徐銳慢慢折好地圖,望向窗外漸漸飄來的烏雲,心中喃喃自語。

  “敦刻爾克大撤退不行,那便來個二萬五千裏長征,武陵王,這次你又要如何接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