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大戰前夜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0-04-26 16:41      字數: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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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威二十年八月的最後一天,距離巔峰之戰還剩一日。

  傍晚時分,久未出山的寶親王頂盔摜甲,一改往日深居簡出的風格,帶著一眾衛隊進了宮。

  此時的皇宮之中已是一片肅殺之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禁軍們腰上挎著明晃晃的戰刀,仿佛上了戰場。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宏威皇帝居住的南書房,即便到了如此關鍵的時刻,這裏卻依舊鳥語花香,就連守衛的禁軍都被趕得遠遠的。

  寶親王的衛隊自然也被留在了南書房外,獨自一人進入南房。

  這位帝國支柱已經忘了有多久不曾踏足這個地方,走進來的一瞬間,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吱呀”一聲,推開大門,寶親王小心翼翼地踏入南書房,不禁腳步一頓。

  偌大的南書房裏隻有宏威皇帝孤獨地坐在龍椅上。

  這一日的宏威皇帝好似精神好了許多,特意穿上龍袍之後仿佛恢複了往日的威武,以至寶親王第一眼見到他,恍惚以為回到了少年時的青蔥歲月。

  那時的宏威皇帝、寶親王還有比他們年長許多的洪廣利共同撐起了這個廣袤的帝國。

  還記得宏威皇帝登基後的第一天,好不容易熬過了冗長的慶典,便如現在一樣坐在南書房的龍椅上,笑盈盈地等待著兩位早已老友的到來。

  宏威皇帝去掉龍袍,寶親王和洪廣利也褪下了戰甲,三個人就好像忘卻了身份,在這南書房裏把酒言歡,盡情暢談著對帝國和未來的種種暢想。

  少年多豪情,熱血灑青春。

  記憶中的美好將那些早已逝去的畫麵鍍上了一層輝映的金色,虛幻又難以割舍。

  漸漸的光輝散去,記憶也逐漸變成了現實。

  二十年轉眼便去,當年龍椅上那個意氣風發,等著一展宏圖的宏威皇帝,變成了如今病入膏肓,形容枯槁的垂死之人。

  寶親王在心裏歎了口氣,抱拳下拜道:“臣第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宏威皇帝抬起頭來,深陷的眼窩裏溢出幾分神彩,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你來了?”

  又是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話,可是聽在此時的寶親王耳朵裏,卻隻剩下濃濃的傷感。

  “臣到了,已經按照聖上的旨意,將宮裏都封鎖起來。”

  寶親王按下心中的情緒,朗聲稟報。

  不知是精神不濟,還是想起了什麽,宏威皇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朝寶親王招了招手。

  “來來來,陪朕說說話。”

  寶親王點了點頭,起身來到宏威皇帝身邊,卻依舊恪守著君臣之禮,沒有半點僭越。

  宏威皇帝瞟了一眼始終與他保持著半丈距離的寶親王,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滿意,悵然道:“知道這些年你刻意退避朝堂,朕為何沒有留你麽?”

  “知道……”

  這句話似乎也勾起了寶親王的心事,好不容易壓製下去的情緒又一股腦地冒了出來,感歎道:“聖上是體恤臣,也是愛護臣,更是信任臣。”

  宏威皇帝看了寶親王一眼,似是想要從他臉上看清楚這句話的真假,也不知道他最後得出了怎樣的結論,突然笑了起來。

  “你說得都不錯,尤其是最後一點,若說這個世上朕最信任誰,這個人莫過於你,朕之所以默許你從朝堂上半隱退出去,便是想要將朕的身後事交給你。

  朕死之後,那些野心勃勃的兒子們定會群雄逐鹿,隻有你能幫助新君快速穩定局麵,所以你不能與朝堂有過多牽扯,隻能站在朕這一邊。

  朝堂是個大染缸,隻要身在其中便難免會被江湖之氣所擾,利益攸關之局所牽,以至於失去本心,身不由己啊。”

  寶親王聞言動情道:“臣都明白,所以臣感恩聖上對臣的保護。”

  宏威皇帝擺了擺手:“不用如此拘謹,你我雖是君臣,卻也是兄弟,是老友,今日朕特意將門口的禁軍和宦官們都打發得遠遠的,便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是”

  寶親王點了點頭,雖然宏威皇帝這樣說,但顯然寶親王卻沒有真的不把自己當外人。

  宏威皇帝似是被勾起了談性,突然幽幽地望向遠方,喃喃道:“朕知道,你與令儀乃是青梅竹馬,一直深深地愛著她,否則也不會年過三十才娶妻,而且一生沒有納妾……”

  “臣對皇後絕無半點非分之想,還請聖上明察……”

  聽宏威皇帝提起此事,寶親王頓時冷汗直冒,沒等宏威皇帝說完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可宏威皇帝也沒讓寶親王多解釋,淡淡笑道:“不必說那些違心的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歡一個好姑娘沒有罪,朕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一邊是心愛的女人,一邊是朕這個兄長,你的皇上,朕可以想見你心中的痛苦。

  這麽多年你都熬過來了,不容易,的確是苦了你,隻可惜令儀命薄,早早便離你我而去,隻留下太子這麽個不成器的兒子,隻是這孩子著實不成器,當不了我大魏的皇帝,唉……”

  寶親王低著頭沒有說話,似是神遊天外。

  宏威皇帝繼續道:“太子雖然不成器,卻也是令儀留下來的唯一骨血,朕知道你想保他,所以才遲遲沒有給他定罪,朕答應你留下他的命,但你也得幫朕辦一件事。”

  寶親王回過神來,扣首道:“聖上的旨意,臣一定盡心竭力,絕不會有半點差池。”

  宏威皇帝笑道:“這件事不是旨意,或者不是普通的旨意,你聽好了。”

  說著,宏威皇帝臉上浮現一抹森然,對寶親王說出一連串名字,第一個便是冠軍侯徐銳。

  寶親王臉色越聽越白,等到宏威皇帝說完已是汗流浹背。

  因為寶親王清楚,這些人都是宏威皇帝要他去殺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且毫無罪責。

  隻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有可能威脅到新君的統治,所以不能明麵上降罪,隻能讓他這把刀來代勞。

  然而當一切障礙都清除之後,新君必然要給天下和朝堂一個交代,到了那時他這把刀已經沒了用處,還能活得下來麽?

  就在這時,南書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寶親王頓時一驚:“誰在外麵?”

  宏威皇帝眉頭一皺,也將目光投向門外。

  不等宏威皇帝吩咐,寶親王一提腰刀,立刻衝到門口,隻見一個小宦官正捧著一張紙條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

  “奴婢正予,來替老祖宗送東西。”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胡淼的幹兒子正予。

  胡淼死後,他便被徐銳推薦給裕王,成了曹公公在司禮監的好幫手。

  “是汪順讓你來的?”

  寶親王狐疑地問。

  正予連連點頭,將那張字條雙手舉過頭頂。

  寶親王盯著他猶豫了片刻,不知為何沒有深究,隻是取過他手上的紙條,低聲道:“回去向你的老祖宗複命去吧。”

  正予如蒙大赦,連忙謝了一聲,轉身朝南書房外匆匆跑去。

  “你沒殺他?”

  南書房裏,見寶親王拿著字條進來,宏威皇帝淡淡地問。

  寶親王搖了搖頭道:“臣確定他剛剛才來,並非故意偷聽。”

  宏威皇帝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從寶親王手上取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麵隻有幾個字“太子之事已辦妥”。

  宏威皇帝淡淡一笑,順手將那紙條扔進了一旁的火盆化為灰燼。

  “又有新消息?”

  寶親王望著燃燒的紙條,試探著問。

  宏威皇帝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道:“記住,你我都是先皇的子孫,任何人,任何事,和這萬裏江山,祖宗基業比起來,都不過是一粒微塵,無足輕重。”

  寶親王聞言頷首道:“臣明白。”

  宏偉皇帝似是知道寶親王心中顧慮,繼續道:“你不用擔心朕死之後會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當中最難纏的隻有一個,便是徐銳,朕已經派了錦衣衛去處理,你隻要從旁協助便是。”

  寶親王聞言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臣這就去安排。”

  宏威皇帝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寶親王見此情形,緩緩退出了南書房,在出門的一瞬間,他腳步微微一頓,餘光緩緩朝牆角瞟了一眼,然後再不猶豫,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牆角後,去而複返的正予一臉凝重,從另外一邊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