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心裏對馮晚是有怨氣的，見馮晚哭得快要暈厥的模樣，怨氣不禁去了大半。

  去給寧歆然上墳，這是木森自己的意思。

  要去山頂看一看，這也是木森強烈要求的，怎麽能是馮晚的錯呢？

  如果真有錯，那錯的也是他。

  是他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讓木森走向了極端。

  他日九泉之下，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向寧歆然交代。

  他心裏悲痛之餘，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馮晚和司機所說的話。

  可是，木森出事的那個時間，馮晚的確十分焦急地找過附近的村民。

  附近的村民也能夠證實，山頂當時的確有人滾下去的痕跡。

  一個人可能說謊，一群人總不可能幫著馮晚一起說謊吧。

  漸漸的，他也就徹底相信了。

  寧歆然墓地所在的那座山，當初是他親自選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當初他就是看重了這座山地形陡峭、人煙稀少，寧歆然素來喜靜，她長眠於此，哪怕外麵的世道再亂，也沒有幾個人來打擾她。

  如今木森從山頂掉下去，哪怕有幸不被摔死，也得被摔殘。

  更何況，木森這種本來就殘的人呢！

  他心裏明白，木森多半是凶多吉少。

  可內心深處仍舊抱著一絲奢望，奢望木森會被好心人給救了，慢慢長大成人。

  隻要木森能夠好好的，讓他用自己的壽命來換，他也是願意的。

  或許是他的誠意感動了蒼天，他的木森真的活了下來，並且成為了一名非常優秀的軍人，他心裏別提有多自豪了。

  他迫切的想和木森相認，找回這麽多年錯失的親情。

  然而，等他真正見到木森的時候，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於天真了。

  木森看向他的目光沒有愛，也沒有了恨，隻有不屑，仿佛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木森自爆當年的真相，木森根本從來沒有想過要自殺，是馮晚將木森狠心扔在雪地裏的，時楚依和她遠在千裏之外的爺爺都可以作證。

  那一刻，他心裏說對馮晚不失望，那絕對是假的。

  她從前對木森表現得一片慈愛，原來都是騙他的。

  多年以來的欺騙，讓他對馮晚升起了深深的厭惡。

  他不禁想起了從前的一幕幕，也許有許多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隻是，他根本不信木森，不信自己的親生兒子。

  馮晚固然有錯，可最錯的人是他。

  他自知自己傷害了木森，也不求木森能立刻原諒他，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夠感動木森。

  然而，木森提出的條件，卻是讓他查明寧歆然的真正死因，並且和馮晚離婚。

  寧歆然是死於舊病複發，大夫早就說過了，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馮晚，這些年跟著他，把一雙兒女養大成人，對這個家付出甚多。

  就算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堂堂的副省長，不能做這種卸磨殺驢的事兒。

  況且，馮晚的交際手腕很不錯，有她在，他在政途上也能走得順當些。

  至於身為妻子的體麵和尊重，他是不會再給她了。

  如果馮晚識相的話，這輩子他們兩個就這麽湊合著過吧！

  所以，他為了自己的私心，一直未曾向木森妥協。

  直到木森今天氣極了，和他說寧歆然不是被木森給氣得發病的，而且被馮晚給激得精神崩潰的。

  他這顆心才開始真正動搖。

  如果真的是馮晚害死的寧歆然，他還娶了馮晚為妻，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寧歆然泉下有知，一定不會原諒他的吧！

  思及此，他的胸口忽然很疼很疼，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

  馮晚嚇了一跳，兩個人不過是吵了幾句嘴，師為國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畢竟是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夫妻，馮晚對師為國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馮晚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問道：“為國，你這是怎麽了？”

  師為國一把抓住馮晚的手腕，聲音低沉的道：“我問你，寧歆然去世的那一天，你都和她說什麽了？”

  馮晚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我哪裏還記得，和她都說了些什麽！”

  師為國手上的力氣加了幾分：“你是說還是不說！”

  馮晚的手腕很疼，想要掙開師為國的束縛，奈何怎麽掙也掙不開。

  “師為國，你發什麽瘋，趕緊把我放開！”馮晚大聲道。

  “你說了！我就把你放開！”師為國威逼道，“如果你堅持不說的話，信不信我動手？”

  師為國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也隻是針對施子煜一個人而已，對馮晚和她的一雙兒女，從來沒有動過一根手指頭。

  但是，如果馮晚實在不聽話的話，他也不介意破了這個例。

  馮晚這個人一向很識時務，她聽說師為國要動手，立刻慫了：“我那天像往常一樣，和她聊了聊衣服首飾而已，沒有什麽特別的！”

  “你沒有和她說，木鳶是我的女兒？”師為國問。

  馮晚否認道：“我沒有！”

  “好！”師為國道，“那你發誓，如果你撒謊，木林和木鳶將死無葬身之地。”

  馮晚就在乎她的一雙兒女，如果她敢拿他們起誓，他就暫時相信她。

  “木鳶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馮晚大吼道。

  “隻要你說的是真話，木鳶不會有事的，除非你在騙我！”說到這裏，師為國的眼神立刻變得凶狠了起來。

  不愧是親生父子，師為國發狂的模樣，竟然和在現場上的施子煜有幾分相似，一樣的冷酷無情，一樣的讓對方膽寒。

  馮晚的嘴唇顫動了兩下：“我……”

  師為國耐心等待馮晚的下文。

  講真，他並不希望和他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人，是一個蛇蠍美人。

  他希望這隻是施子煜為了袒護時楚依，而順嘴胡謅出來的話。

  這樣的話，他的心裏或許會好受一些。

  然而，現實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馮晚這個人不算是一個好人，但是對自己的兒女，卻有一顆慈母心腸，處處為他們算計著。